等老秦上桌后,我也坐下,开始吃饭。没了爱说话的小晴和心姐,我们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气氛,安静的吃着,尽量不发出声响——就这么锻炼几年,餐桌礼仪先给我训练出来了。
因为没有直达小城和某些还未通车的乡村的公共交通,这辆开走的大客就是连接镇子与其他地区仅有的几项手段中最省钱的一种,所以不管是到那个下级地区的人,基本上都会坐这辆大客来到镇上的终点站。所以这个本应只是单一客车的起始与终点的普通车站成了镇子其他地区的中转站,每天都挤满了出租车辆,从摩托车到小三轮(老家叫蛤蟆车)再到各种轿车应有尽有,完全可以组成一个代表着农村变革与发展的小型车展了,几乎占满了路边的空地——有一段时间因为不加节制。
我停下里手里的筷子,有些愤怒地大声喊道,扫视了周围的所有人,希望有人能为我声援——但是小城的大家都低着头,没有人说话;孙姐拉着洛哥去看护孩子去了;就连最息息相关的孙大爷和巴特尔都沉默着
“唉——可不能给人乱扣帽子!这孩子是个雏啊?怎么说话这么——天真呢?”
本来除了孙大爷以外,没怎么在意其他人的周老板,被我的突然指责吓到,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我,摇了摇头,老气横秋的出言制止道。
“什么扣帽子?我说的不对吗?”
“你看你,事情的来龙去脉,起因经过还什么都不清楚呢,就听了一句话就胡言乱语,给人家下结论了;要不说年轻气盛呢——说话办事,还是太幼稚……”
“不是——您别偷换概念好吧,咱们不谈论年龄与社会经验;我说的是牧民赖以生存,世代都生活着的美丽草原,就因为有矿产‘怀璧其罪’,被破坏了——这难道是好事吗?”
“年轻人火气这么大,说话上纲上线的。草原开矿就是破坏环境?那为了保护环境,是不是就不要发展了?——那所有以后都在草原上生活吧,像原始人一样,住在山洞里,茹毛饮血好了!”周老板再次为我的幼稚感到好笑,鄙夷地说道。
“照你说的,为了发展就不顾环境了?——再说了现在国家对环境保护十分重视,中央巡视组就没停止过对地方的监察——我就不信环保部门管不了?”
“呵呵,要不说你是个雏呢——你以为赵百万花好几十万包下镇上最好的饭店是为了什么?请的都是些什么人物?别说环保局,就是镇政府,主任往上的都没法不来,市里的副市长都来了俩,像什么所长、局长更是坐不了正桌……”
周老板似乎是想给我这个年轻人上一课,越说越激动,仿佛这一切都是什么好事一样……
周老板指了下一直低头沉思的老秦,嗤之以鼻地说道。
孙大爷出面调停,沉声说道——疲惫的脸上,皱纹更深了。
“孙哥,您就别扛着了——说实在的,要不是赵百万觉得你人性不错,希望能和你合作,早就像以前似的,想招把你也弄走,抢下那块地了”,把我说的哑口无言后,有点亢奋的周老板没注意孙大爷脸上的不快,还在为赵百万说话,“再说了,这地在你手里也没什么用,也就是风景还不错,再就可能是觉得自己这么大岁数,手里还有块地,挺有资本的,出去说也有面子;但是别人在你那放牧你也不收钱,还得年年干烧着自己的钱——图什么啊?要我说你不如早点把你那块地‘盘’出去得了……”
”巴特尔?“回了座位的洛哥看出了巴特尔的心情,拍着他的肩膀,喊了一声后,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说什么呢?我给你倒酒啊!”
“大哥,我刚才不都说了不能喝吗?”
孙大爷厉声说道,强硬的把杯子塞给了周老板;无奈地周老板只得接过,看着孙大爷一饮而尽后,抿了一小口。
张叔也站起了身大声骂着,和激动地王大爷一起,怒视着他。刚才沉默的大家也被周老板忘恩负义、仗势欺人的行径所激怒,纷纷指责着他:只听屋内操着各地的方言土语用着不同的脏话齐声骂着——还夹杂几句Mistkerl、Bl?dmann、Penner之类的话……
看着群情激动的样子,周老板也不好再说什么——虽说赵百万答应了他,要是能劝服孙大爷,开矿有他一份,但是看现在的样子,在说什么也只会适得其反,只好无视大家的怒火,起身告辞……
“这就对了,”孙大爷哈哈大笑,心情愉快了许多,豪迈地说道“任他‘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既然把大家请来了,就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地好吃好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世道上什么人都有——不要被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顿饭!”
“好,说得对,”刘叔也高兴地站起身,端起了酒杯,“就凭你这个心态,老弟敬你一杯!”
“劳特,”洛哥也端起了大酒杯——在我们的纠正下,不再叫”老巴“,换了个更像德国人名的叫法,喊着有些闷闷不乐的巴特尔,“Prost!”
“一会都发给小晴去,让他看看他胖哥哥的近况!”心姐和老秦对视了一眼,两人鸡贼地笑道
正当我们说笑时,旁边包房传来了走动的声音,因为我们是靠走廊最近的包房,所以来人去客都会知道。
一向看书没什么表情:喜剧不笑、悲剧不哭、闹剧不叫、奇剧不语永远都是一副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怎么背上《岳阳楼记》了)顶多皱皱眉撇撇嘴表示进入情境的老秦,居然张嘴笑出声了?——不会是我太敏感,听错了吧……
“我只是在锻炼脸部肌肉,你也来吧!COMEANDJOINME!”——你够了,好伐!
“HIGHJACK!”我大吼着吸引来老秦的注意力,露出嘴里的“獠牙”,摩拳擦掌,掰得手上骨节“咔咔”作响。
其实这话十多年前,我在小学的时候,就听父母说过——一个同学那这个当绝技表演给我们看,我当时还觉得很酷,回家跟父母学的时候,他们就这样吓唬我:“长大了骨节大、还容易得风湿病!”……
直到我因为不注意,在高速行驶的汽车上靠在后门,吹着小风睡觉导致“面瘫”,左半边脸完全无法控制表情,让同学害怕;喝水担心漏出来,被别人笑话;每次针灸拔罐之后,满面疮痍,被他人当做笑话之后,曾经以为能够掌控自然界最常见力量,每次起风都随之晃动双手,假装是由自己引起,自诩“风之子”的我,真的开始恐惧“风”了,夏天都不敢开窗,冬天更要严丝合缝的关紧门窗……即使经过多年的治疗,依然能明显的被发现出后遗症,不敢随意“面对疾风”了……
老修理工大爷虽然严厉守旧,戴上老花镜后,更有一种择善固执的老学究气质,不像一大部分——比如我身边大多数刚刚有了孙子辈的下一代后宠上了天的长辈们那样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溺爱纵容隔辈人,无论孩子做了什么错事,都不会责怪——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啊!
但是看见自己比流氓强不了多少的被卡在了几乎报废的桑塔纳车底,“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外孙子时,还是很触动心弦的——颤抖着右手,慢慢摘下眼镜,心疼的俯视着年轻人,语带“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