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香港之后,吕鑫就来接了他,一起去见龅牙彪。在去的路上,吕鑫说道“去到数字帮永字头的时候,龅牙彪一定会找几十号人晒马给你看的,晒马就是让手下的马仔摆出很凶的架势给你看,我想傅先生见过的大阵仗很多了,龅牙彪晒马就太小儿科了。”
傅华笑了“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再有一点是龅牙彪现在是没有龅牙的。”
这倒让傅华楞了一下,因为南方人喜欢用身体特征称呼人的,比方说称呼对方四眼仔,对方就一定是戴眼镜的。或者直接称呼为眼镜。
什么刀疤刘之类的,身上某部位一定有明显的刀疤。师爷被称作白纸扇,也是因为师爷的形象是常拿着一把纸扇作为随身物品的。现在龅牙彪居然不是龅牙,傅华自然是很意外的。
傅华严重的困惑吕鑫自然是看在眼中的,他笑了笑说“因为龅牙彪有钱了之后,就很注重形象,带过几年牙箍,把龅牙给整好了。”
想到一个字头的话事人带着满嘴牙箍的形象,傅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因为这实在是有点不搭的。
傅华笑笑说“吕先生您也太坏了一点吧?你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个,等一会儿看着龅牙彪没有龅牙的嘴,我控制不住笑出来怎么办?”
吕鑫也笑了“我说给你听,是想要你放松一下心情的。知道道上的这些角头实际上也是人,也有喜好,并没什么可怕的。”
说话间就到了数字帮永字头所在地,果然如吕鑫所预料的,从大门口开始,就站着两排身着对开襟唐装的彪形大汉,每个大汉都面露凶相,身上露出的部位都是描龙刺凤的,能不能打不好说,但看起来都是很唬人的。
吕鑫就通报了自己的帮派、职务和姓名,以及来意,就有大汉往里面大声唱名通报。吕鑫并不是数字帮的,而是出身和字头,职务正像傅华事先所预料的那样,是二路元帅,是和字头元老级的人物。
正所谓洪门一大片,青帮一条线。指的是青帮有着严格的师徒传承,有着严格的尊卑辈分等级,帮徒追溯起来,都是可以找到上下源流的。
而洪门一大片则是因为,洪门都是兄弟相称,进门就是兄弟,是平等的。相对来说组织架构就没有青帮那么严格。所以洪门开枝散叶的更为广泛,天下洪门是一家,像是一大片一样。
这一点看民国大亨杜月笙的情形就明白,杜月笙民国二三十年代时期盛极一时,连那个光头佬都要给他薄面的。但是见了青帮中辈分高的,一样得礼敬三分,既是彼此所处的阵营不同。
曾经有一位青帮中辈分极高的大佬,大开山门广收门徒,因为辈分的缘故很多门徒都是杜的祖宗辈的,杜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私下打电话给这位大佬,请求他不要给他收这么多小祖宗进门好不好。
大佬最终拒了他的,他也就这么受着了。
进到里面,一位四十左右岁,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位三十出头,长相俊美的青年男子迎了上来,男子若有其事的冲着吕鑫一拱手“吕先生突然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啊?”
这个中年男子应该就是龅牙彪了,傅华心里未免有些好笑,这个龅牙彪牙套算是白带了,因为他虽然已经看不到龅牙了,但形象却没有什么大的改观,依旧是凶凶的有点难看。
这大概也是生姜脱不了辣气的缘故。牙箍可以带,但本性却是改不了的。
吕鑫也是一拱手,然后指了指傅华“阿彪,这位是我来自内地的朋友,傅先生。今天跟我一起登门,是有事情想要你帮忙。”
龅牙彪看了傅华一眼,然后往里让道“请。”
龅牙彪身后跟着的年轻人冲着吕鑫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吕先生,然后也是做了一个往里请的动作。
这个青年男子吕鑫事先也跟傅华做过介绍,是永字头的一员得力的大将,叫做孟青,职位是红棍,打手。
四人就进了屋,分宾主坐下,孟青先问道“客人喝什么茶?”
这就意味着茶阵开场了,孟青问喝什么茶其实是对切口。傅华事先受过吕鑫的教了,别笑笑说“红茶。”
这就算是切口对上了,龅牙彪就拿起两只茶碗,一只放于茶盘内,一只放于茶盘外,然后拿起茶壶给两只杯子斟上茶,斟完茶将茶壶防治与茶盘内,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龅牙彪做的这些,就是摆了一个试探性质的茶阵,好进一步确定来人的身份和来意。这个茶阵相对简单,名字叫做木杨阵。
破阵方法也是简单的,就是将茶盘外的那杯茶移于茶盘内,然后端茶奉请,同时吟诗道木杨城内是乾坤,义气全凭一点洪,今日兄弟来考问,莫把洪英当外人。
傅华到此算是表明了大家都是兄弟的立场了。接下来他就要说明来意了。
他拿了个茶杯放在茶盘内,斟上茶,然后把壶嘴对着茶杯放在茶盘内,这个茶阵的名字叫做单刀独马阵,源自三国演义中赵子龙长坂坡救阿斗。
傅华摆这个阵,是表明自己面临的处境比较艰困,是来向龅牙彪求援,希望龅牙彪伸出援手。
龅牙彪也没犹豫,端起盘中的茶就喝了。这表示他愿意帮忙。
喝了茶之后,龅牙彪在茶盘外摆了两只红蜡烛,茶盘内摆了两只茶碗,斟上茶,把茶壶放在茶盘内。这个茶阵名叫双龙争玉阵,有进一步探寻傅华究竟想让他帮什么忙的意思。
傅华就将两只蜡烛拿开,将两只茶碗摆成齐平,然后端杯奉请,一边吟诗道双龙戏水喜洋洋,好比韩信访张良,今日兄弟来相会,暂把此茶做商量。
这是表明很高兴对方愿意帮忙,正想要说明自己到底要对方帮什么忙。
念完诗之后,傅华在茶盘内平行摆了四只杯子,斟上茶,然后把壶口对着四只杯子放在了茶盘内,说道“我朋友吃粮当差,身不由己,得罪之处,请彪哥看大家都是兄弟的面子上,抬抬手。”
傅华摆的这个茶阵叫做四忠臣阵,主要是为了表明求助人到底是想要对方帮什么忙的。
从左边开始,第一杯代表托付家眷,第二杯代表借钱,第三杯代表救命,第四杯代表免难。
求助人表明真实意图之后,对方如果答应了,就拿起相应的茶碗喝掉茶水。如果不答应,就变更原来茶杯的摆放方式,然后端杯喝茶。
就例如今天的情形,傅华是在向龅牙彪请求放过弗兰科,对应的就是第四种免难的情况,只要龅牙彪喝掉了第四杯茶,弗兰科就可以脱难了,他就算是达到来香港的目的了。
当然,这一切本来就是做戏给香港道上看的,是龅牙彪请吕鑫安排的一场下台阶的戏,龅牙彪也没有理由不喝第四杯茶的。他喝了,也就表示这场戏完美谢幕了。
当下龅牙彪也是伸手出来,准备喝掉第四杯茶的……
但就在此时,永字头的一个小弟匆忙的就从外面跑了进来,在孟青耳边讲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