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明白了，谭淑珍去自己家里的时候，那时候自己和刘立杆，正每骑着破自行车找工作，到处碰壁，差一点去儋州农场种橡胶，哪里会有心情和家里联系，自己最早和家里联系，那也是到了谭大哥公司以后的事情，不过——

“不对啊，谭淑珍，我知道杆子到海安，就给你发明信片了，到了海城，我们找到住的地方，杆子就给你写信了，后来他找到工作，又给你写信，杆子给你写过好多信，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信里和你约好，那年春节，他每都去机场等你。”张晨。

“我没有收到，张晨，你的这些信，我一封都没有收到，我和杆子也了。”

谭淑珍没有收到这些信，但这些信，她全部看过，那是在她和冯老贵已经领证，新房都布置好之后，那她从冯老贵那里，拿了冯老贵在婺剧团房间的钥匙，是去帮冯老贵，整理一下东西，叫几个鬼，把东西都搬到越剧团去。

谭淑珍在冯老贵房间床下的角落，发现一个纸盒，打开来看到，里面全是刘立杆写给自己的信，谭淑珍坐在地上，一边看一边流泪，这才知道，冯老贵为什么每都那么勤快地坐在办公室里，原来他就是在等邮递员来。

谭淑珍觉得手脚冰冷。

冯老贵和剧团的电工，在家里装电线，大概因为太过兴奋，昏了头，等谭淑珍走了一个时还没有回，他才想到了一件事，心里一凛，从梯子上跳下来就往婺剧团跑。

冯老贵推开自己的房门，他看到谭淑珍坐在地上，边上是打开的纸盒，还有一地打开的信。

谭淑珍看着他，笑了一下，谭淑珍：“老贵，你既然要做，为什么不做彻底，把这些信都烧了，不就一了百了了，还留在这里干嘛？”

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他们接下去，按既定方针办，婚礼照办，酒席照摆，但那之后，冯老贵感觉原来自己和谭淑珍之间，就还有距离，从那之后，他们更是变成了一张床上的两个陌生人。

谭淑珍没有办法和刘立杆，是冯老贵拿走了你的信，她知道那会出事的。

谭淑珍今一样，也没有办法告诉张晨，是冯老贵拿走了刘立改信，她还是怕出事。

张晨相信谭淑珍，她没有收到，就肯定没有收到，张晨心想，就剧团那个屌样，大概邮递员连信也懒得送，就是送了，也会被那些鬼，当垃圾扔了。

“谭淑珍，有件事，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张晨问。

“什么事，你。”

“你和杆子，还有可能吗？”张晨问，“我知道杆子，心里一直还有你。”

“然后呢，我去求他原谅，请他原谅我对他的背叛？”谭淑珍冷笑道。

“这个，我想杆子不会有这样的要求吧。”

“现在没有，以后呢？以后的事情谁知道，他每看着南南，他会怎么想？”

“他不是很喜欢南南吗。”

“喜欢我和冯老贵的女儿，张晨，你觉得可能吗？”谭淑珍笑道，“他要是表露出厌恶，倒还更真实一点，我还更相信他。”

张晨愣了一下，这个，他倒确实没有问过刘立杆。

谭淑珍看着对面：“张晨，我和你过的话，我可以再一遍，我不喜欢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就现在这样很好，南南已经没有爸爸了，我想给她一个完美，也是完整的妈妈，这就是我想要的。”

他们两个坐在那里，嗡文声音又开始围拢，两个人不停地用手在周围扇着，没有用，谭淑珍拿出了风油精，两个人赶紧朝手上脸上脖子里涂抹着，这些蚊子，受不了风油精的气味，纷纷飞散，但等到风把他们的风油精气息吹淡以后，它们又回来了。

两个人只好又涂抹着。

但这次有的虽然飞散，有几只，却从他们的裤管钻进去，在他们的腿上大快朵颐，令他们奇痒无比。

张晨想起来了，让谭淑珍打开睡袋，两个人把下半身塞到了睡袋里，这才感到舒服了。

山顶的风越来越凉，下半身进入睡袋，也恰恰好。

两个人坐着继续聊，身子越来越往睡袋里钻，直到最后身子一歪，不约而同地睡着了。

第二闷醒的时候，才六点多钟，但太阳已经把整个山顶都照亮了，两个人躺在睡袋里浑身燥热，赶紧钻了出来，这才感觉自己腰酸背痛的。

两个人一个人吃了一罐八宝粥，收拾东西准备出发，谭淑珍看到张晨把喝完的空水瓶都往包里装，问他干嘛？

张晨，碰到有山泉的时候可以灌啊，谁知道我们的水够不够，就是喝的够，拿来洗脸也可以，不是什么地方都有水的。

谭淑珍听听，觉得有道理。

两个人下了了望棚，脚一着地，就一阵钻心的疼，但他们坚持着，这还是第二，再走一，应该就会习惯了。

他们从昨上山的反方向下山，决定往更远离富春江的方向前进。

走了二十几分钟，谭淑珍又开始唱起了婺剧，下面山谷，现在还雾气缭绕，太阳还没有深入进去，但张晨感觉，谭淑珍的声音已经沉下去了，如果武在这个山谷，他应该会听到。

山谷里的鸟在雾中啁啾，听到了谭淑珍的歌声，它们好像叫得更欢，张晨索性也凑进去，叫着，武，武。

他停下一会，从山谷里也响起一个声音，武，武。好像是在回应他的叫喊，但其实只是他的回声，看样子这个山谷不浅。

眼前的松树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的板栗树林，他们往下走，路两边一直都是板栗树，还不是板栗采摘的季节，这条路看样子很少有人走，节节草都爬到路上来了，沾了水汽，很滑，张晨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走在后面的谭淑珍，一把拉住了他。

再走段路，两个人看到有一块大岩石，就在上面坐了下来，谭淑珍坐在那里继续唱着，声音都有些哑了，张晨和她歇歇，谭淑珍摇了摇头，好像她只要一停下来，就会正好错过，让武听到她的声音。

虽然是下山，但两个人身上，早已出了一身的大汗，坐在这山谷之中，有风习习，人感觉是凉的，但汗还是不停地在流，两个人感觉自己，身上都有些臭了。

中午的时候，他们到了谷底，雾霭一点点收尽之后，他们发现这一个山谷都是板栗树，板栗树林下面，几乎很难长出什么高大的灌木，都是低矮的杂草和芦苇，视线可以看出去很远，这样的地方，人不易躲藏，张晨觉得武不太可能会躲在这一片山谷，他们要尽快穿过。

对面的山上还是马尾松，两个人朝那边走去，转过一块岩石之后，却发现岩石后面有一汪泉水，两个人大喜，赶紧把包里的空瓶子拿出来灌满。

张晨索性把上衣脱了，用衣服擦了擦身，然后把衣服搭在肩膀上，等着晾干。

谭淑珍在边上看着，等张晨擦完，她忍不住，难过死了，我也要，你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