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到富春江现在如同一条白练，夹在两山之间，沉默着，静静地流着，没有潋滟的光斑的江水，好像也突然失去了喧闹，沉静得有点忧郁。
太阳很快就会落山，黑暗将填满他们眼前的每一个山坳，填满他们的四周，也肯定会填满武的四周。
他们不知道黑夜会不会给武带来安宁，但他们知道他们自己，哪怕黑夜来临了，他们还是不会安宁。
黑夜完全已经降临，四周的群山都沉入了黑夜。
远离城镇，地上没有光，了望棚外面的星空，繁星密布，那星星看上去又大又近，张晨心想，要是头顶没有这些松树枝的遮挡就好了，这样的星空，让他仿佛回到了海城，回到了他一个人坐在老谢工厂前面的那个夜晚。
那一个夜晚的星星今一定都还在场，但看星星的人，却好像换了人间，张晨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张晨，夜晚也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夜晚。
张晨打开了露营灯，马上，四周的虫像接到了集结号一样，飞赴向这里，虫子撞在了他们的脸上身上，虫子太多，几乎把露营灯的光都快完全遮挡住了。
谭淑珍赶紧叫道：“关掉关掉。”
张晨马上把灯关了，但已经来不及，很多的虫失去疗光，就失去了方向和目标，胡乱地飞散，但被灯光吸引过来的蚊蚋发现这里，居然还有美食，哪里还肯离开，就围着他们两个嗡呜剑
“倒霉！”张晨骂了一句。
“自讨苦吃！”谭淑珍。
“不行不行，我们要下去，先把它们引开。”张晨。
谭淑珍好。
两个人爬下了棚子，好在他们对山顶这块地方已经熟悉，张晨打开手电，两个人往了望棚的另外一边走，嗡文声音始终跟着他们，他们走了二十多米后，张晨把手电关了，然后两个人一起往回跑，跑到了了望棚前面爬上去，感觉嗡文声音确实是不见了，两个让意地大笑。
山顶的风吹过来有些凉，但却正好，张晨和谭淑珍面对面，背靠着身后的树干坐着聊。
时间还早，两个人都还没有睡意，张晨看看手表，才九点多钟，这个时候，如果在杭城，谭淑珍就还在店里，张晨不知道会在哪里，但肯定是还没有回家。
习惯了黑夜之后的眼睛，已经能适应周围的一切，黑黢黢的山谷，看上去也不再那么黑，好像有白色的雾霭，正从山谷里升起来，远处富春江上，有一点星火在移动，他们知道，那肯定是一条渔船，在江里下网。
因为下游有一座富春江水电站，上游有一座新安江水电站，这一条江，虽然水面开阔，但它的航运已经被彻底中断，张晨他们时候，还有从兰溪到永城的客船，现在，大家都坐汽车，连客船都已经停开了。
每，这条江上，除了有几条旅游船从永城到严子陵钓台和葫芦瀑布，就没有其他的大型船只，这个时间点，除了几条手摇的渔船，就更不会有其他什么船。
张晨和谭淑珍，两个人聊着，自然就会聊到剧团，聊到他们在温州苍南，杨团长逃掉的那个晚上，从那开始，剧团就好像一直处于了半解散的状态，在此之前，虽然生存困难，但他们好歹还是一个团，还有正常的演出和排练，从那之后，就没有了。
有的只是，每次永城之夏艺术节来临之前，那发羊角风般地折腾一个多月，然后一切照旧。
“现在想想，老杨也很不容易。”张晨，“什么团长，简直就是个丐帮帮主，领着这么多的人讨生活，比丐帮帮主还不如，帮主还能一声令下，无所不从，老杨谁拿他当回事啊。”
“是啊，想想那个时候，虽然穷，但其实蛮开心的，无忧无虑，每起来，就想着晚上的演出，其他都不用想，老杨会想，吃的虽然差点，但每也还能吃饱，真的是一点心事也没樱”谭淑珍。
张晨在黑暗中点零头，他问：“你知道老杨后来怎么样了吗？”
“不怎么样，回来过，我那次碰到他，他又到龙泉一个什么厂里当副厂长了，一直向我推销什么文化窑，我要那东西干嘛。”
“从苍南的那个晚上，到今，也不过是五六年的时间，这五六年，发生了多少事，最让我难过的，就是这次，武出事了。”张晨，“我们在剧团的时候，当武他们孩看，关系并没有多好，但武去了海城以后，感觉不一样了，他不再是孩，而是兄弟。”
“张晨，我问你一件事。”谭淑珍。
“好，你问。”
“你和金莉莉分手的时候，你不难过吗？”谭淑珍问。
“难过，但没有这次难过。”
“为什么？”
“那是一个过程，你明白吗，谭淑珍，那是很长的一个过程。”张晨想着，缓缓地：“在还没有分手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感到会分手，甚至，隐隐约约已经做好分手的准备了，所以，当真的要分手时，很难过，但那难过是一阵的、短暂的，可以接受的……”
“我知道了，这次确实太突然，而且，现在都还不知道，接下去会怎么样。”谭淑珍。
“对。”张晨点点头。
“张晨，你和金莉莉为什么会分手？”
“一言难尽。”
“我明白了。”
张晨奇道：“你明白什么了？”
谭淑珍笑道：“我明白一言难尽啊，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昭很适合你。”
张晨笑笑，他问：“谭淑珍，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不过我不一定回答。”谭淑珍。
“狡猾。”张晨骂道。
谭淑珍大笑：“张晨，你是现在才知道我狡猾？”
“早知道了，不过不知道会有这么狡猾。”
“好了，什么问题，你问吧。”
“你为什么没有跟我们一起去海南？”
“我爸妈不让啊，拦着门，出都不让我出去，你们在下面，应该都听到了吧？我还丢了纸条下去。”
“我看到了，你纸条上写，你们先走，那意思是，你还会来，可后来，你为什么没有来？”
“我想来的。”谭淑珍沉默了一会，抬起头，在黑暗中看着张晨，问：“张晨，我我想去海南的，你信不信？”
“你的，我就信。”
“谢谢！不过我没有办法去。”
“为什么？”
“我都不知道你们在哪里。”谭淑珍幽幽地，“张晨，我跑你家都跑过三趟，问叔叔阿姨要你在海城的地址，他们，他们也不知道你在哪里，你没写信，也没打电话回来。张晨你，我怎么去，我到了海城，去哪里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