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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事实是,永城婺剧团从此真的就被放养了,原来是沙上堆成的一个土堡,现在完全散成了一滩散沙。

练功房没有人练功了,时间一久,那些小学员们也都偷偷逃回了家,反正在这里也没人教他们,还饥一顿饱一顿的,回家至少还有饱饭吃。

李老师被几个国营企业请去当指导,他们还有省里、部里、系统里的文艺汇演和比赛,李老师自己当指导的同时,还带去了剧团里的琴师和鼓师,给那些浓眉大眼的业余演员们伴奏,后来把剧务也带了去,顺便就带去了剧团的服装和道具,还带去了张晨画的那些布景。

永城婺剧团规模不大,但毕竟历史久远,他们的服装,从林黛玉、包公,到新四军和日本鬼子的服装都是齐全的,连那些泡沫做的盒子炮、手榴弹和三八大盖都是齐全的,这还是当年排演《平原枪声》留下的。

你让那些企业去找这些东西,他们还真找不到。

所以李老师他们,变得比在剧团里还忙,国营大企业的食堂小灶,吃得还好,油水很足,吃完了还能带一些,给的一些补助费,也够家里买米了。

道具和木工,发挥他们的特长,他们把练功毯扔到一边,直接在练功房里,干起了替别人打沙发和做楼顶上的有机玻璃灯箱字的业务,业务也还不错。

县文联在编一本《时代楷模》的所谓的报告文学集,把刘立杆找了去,刘立杆干得得心应手,他觉得这写报告文学,也就和给死人编故事差不多,无非就是一个吹字。

于是,养了三百来只鸡的养殖户,在他笔下,就变成了养鸡大王,一个油毡棚子里,一会儿勾兑洗洁精,一会儿勾兑消毒剂,还曾有过一次把自己炸上天,现在还歪着嘴的,在他笔下,就成了化工大王,至于农贸市场卖卤鸡爪的,她的事迹,大概肯德基的白胡子老爷爷看了都会自愧弗如。

一时之间,永城县简直就是大王满地,《时代楷模》很受大王和准大王的欢迎,一气竟出了四本,大王们在接受刘立杆的采访之前,先交五百块给文联的老孟,一个月后,这五百块就变成了一百本有自己名字、照片和大王封号的书,足可以在亲友间炫耀了。

一篇五六千字的报告文学,刘立杆三天就写出来了,他从老孟那里,一篇可以领到六、七十块钱,抵得上他大半个月工资了,外带还有大王们的宴请呢?

这活太值得干了。

县电影公司成立了一个广告公司,他们在永城县的入城口,竖起了一排两层楼高的铁皮广告牌,那时候可没有什么uv广告喷绘机、写真机,所有广告,都是靠人工画出来的,于是张晨每天就爬上脚手架,用油漆和油画颜料,在白铁皮上画广告。

这几天画可口可乐,下几天画海飞丝,他画“青春宝”广告时,把画面上那个穿白色网球裙的女孩子,画得栩栩如生,和电视里的那个一模一样,引得路人和开车经过的司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还有司机,在这里因为盯着那笑意盈盈的女孩,追尾了。

每天凌晨,鸡叫了三巡之后,谭淑珍就起床了,刘立杆知道她这是要下楼吊嗓子,刘立杆骂道,演出都没有了,还吊什么嗓子?

谭淑珍白了他一眼,说道:“不管演不演戏,我要对得住自己这副嗓子。”

刘立杆倒在床上,随她去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和谭淑珍较真,较真他就输了,谭淑珍是个很认真的人。

谭淑珍回到了桕子树底下,开始她的咿咿呀呀,就这样一个人坚持了一个多星期之后,徐建梅也下楼了,两个人点了点头,徐建梅就站到了樟树下面,一起咿咿呀呀起来。

后来冯老贵也下来了,他站在两个人中间的空地上,他不是咿咿呀呀,而是哦哦哦啊啊啊。

这三个当年学员班的同学一开嗓,让剧团里的人感觉这大早上的安心了,明白了自己还在剧团里,而剧团还在,有几个退休的老艺人,躺在床上听着,听着听着就老泪纵横。

永城县一半的居民,每天听到他们的声音,就知道剧团没有事,只是奇怪,他们怎么这么久都不出去巡演了?

被丁主任放养之后,婺剧团变成一盘散沙,这些散沙,散到了永城县城的各个角落,他们早上从那个半圆的坡道下去,傍晚从那里上来,仿佛这上面不是他们的单位,只是他们回归的窝,他们的单位在坡下的四处,只有到了晚上,他们才会倦鸟一样地上坡回家。

白天冷冷清清,也只有到了晚上,这高磡上才会热闹起来。

每天晚上,刘立杆会搬出一张桌子,放在桕子树下,然后跑下去下面小店,买一瓶八毛钱一瓶的千杯少白酒,一大包五毛五一包的花生米,和一罐椰子汁,回去高磡。

过了一会,每天固定的人会自己带着凳子从楼里出来,最先是谭淑珍,今天如果刘立杆又采访了哪个大王,谭淑珍会带着大王们送的食物,没有就只带一张竹椅,张晨和金莉莉,会端来一大塑料筐的盐水毛豆,或者一脸盆的炒螺丝。

徐建梅除了凳子和水什么都不带,她说这是刘立杆欠她的,在温州的时候就许诺,说是回到永城,吃香喝辣随便说,杆子,我够意思了吧,我有没有随便说?

刘立杆说是是是,这阎王债,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冯老贵也是除了凳子,什么也不带,他还要喝刘立杆的千杯少,他的理由更正当,他说和你们这些暴发户相比,我现在是走路都不带风的贫下中农,需要救济。

每天晚上,固定的人就是他们六个,其他的人,在边上站一会的,伸手抓一把花生米或盐水毛豆,喝一口张晨或刘立杆杯里的酒的,数不胜数,也有临时参加酒局的,那就会自己带着酒菜过来。

到了半夜,就更是惊喜和惊吓连连。

婺剧团的几个武生,团里没事,也没饭吃,就只好去社会上讨生活,所谓讨生活,凭他们的能力,也就是帮人打架,刚开始的时候是跟在别人手下当马仔,后来是几个人自己打出了一片天下,也开始带起了马仔。

“婺剧团的。”

这四个字,在永城的街上竟变得有些威慑力,连剧团退休的老头老太太,在农贸市场和人起争执,也会说,我是“婺剧团的”,对方的声音顿时就小了下去。

张威他们坐着喝酒,看到他们四五个人回来,手里提着烧鸡烧鸭卤大肠和酒,就知道他们今天是打赢回来了。

坐下来就一起喝,在外面再威风,回到这里,他们叫张晨叫晨哥,叫刘立杆叫杆哥,叫冯老贵不叫哥,而是叫叔,老贵叔,起先,冯老贵还很不解,问他们,为什么给我长一辈?

他们笑道,看看你玉树临风,还兰花指,要打架,就是输的命,还不是老会输?

再叫,冯老贵就不好意思和他们再多说了,只能支支吾吾、羞羞答答地半应半不应。

不管是谭淑珍、还是金莉莉、徐建梅,他们一律取她们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再加一个姐,三个人听着也很乐意,听起来有江湖气。

偶尔有时候,高磡下面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几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上来,坐着喝酒的人就知道他们打输了,后面还有追兵,谭淑珍就会大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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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南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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