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你们说的这帐篷咱州衙后院不就有一座吗？只不过，我并未进去过。”

郑允儿依旧对这种胡人的住房没有兴趣。她出身大山深处，也没有去过凉州、长安这些大都市，并不想赶什么时髦，只想有个结结实实的房子遮风挡雨。

榴花忍不住接着海棠姐的话头继续说了：

“那当然了，姐。史萨宝说过，大唐太宗皇帝的太子过去就痴迷于模仿狼头人，当然热衷于住毡帐，在长安曲江边搭建了不少大毡帐呢！——喔，海棠姐，有几句歌你听过吗？”

“啥子歌？”海棠惊讶地问。

榴花轻声哼唱起来：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海棠看这疯丫头半夜三更激动不已，竟哼唱起如此豪壮的战歌，赶紧“嘘”一下，提醒她隔壁小西子与江月已经睡了。

郑允儿听了俩胡姬对毡帐的标榜，并不十分排斥了，却仍然不那么欢喜。她无可奈何地叹息：

“唉，没有更好的法子了。看来咱也就只能凑合着住毡帐吧！”

榴花与海棠对视而笑，郑允儿显得仍旧愁眉苦脸。榴花有些惊讶地问她：

“莫非姐姐真的不喜欢住毡帐？”

“不是的，妹妹误会了！”

郑允儿向海棠姑娘说出了她的顾虑与担忧，“姐姐担心一来这毡帐三日之内能不能搭建好，二来嘛，冬天该如何取暖？”

在胡姬海棠与榴花看来，这能算问题吗？二人笑了。

“姐姐，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有俩胡人在，你还怕搭建不成毡帐吗？这事全包在我和海棠姐姐身上！”榴花调侃道，“不过，姐姐可得准备好买毡帐的金帛！”

“搭建两座毡帐得多少钱呢？”

郑允儿担心自己同刚大哥存在仁和绸缎坊里的锦缎不够兑换两座毡帐。

榴花道：

“姐姐莫要担心，咱金城西市就有专门卖毡帐的，一座小型毡帐包工包料最多也就费上个一万钱，五十匹绢就能解决问题！”

海棠瞪了一眼榴花，道：

“五十匹绢，这么贵，咱家哪能拿出这么多钱？”

太好了！

郑允儿心中却早就有了底，她庆幸先前在仁和绸缎坊存放了两百匹绢，现在只要拿出一半一百匹就能搭建两座小型毡帐。

解了燃眉之急，郑允儿长舒一口气。睡意如同弥漫的云雾来袭，她张大嘴巴直打起呵欠。

“妹妹放心，我在绸缎坊存了一百匹绢，以备应急时用。这不，正好够搭建两座小型毡帐的耗费。明日一早两位妹妹就带我去西市选毡帐吧！”她对海棠榴花妹妹说。

“真没看出来，允儿姐是大财主呢！”

海棠与榴花听了很兴奋，连连夸赞她们的允儿姐：

“这就太好了，允儿姐姐未雨绸缪，咱有毡帐住了！”

“呵呵，有备无患嘛！”

郑允儿打个呵欠，道，“妹妹，夜深了，咱歇息吧！”

海棠下床吹了灯，三姊妹同榻而眠。

翌日，天微亮，榴花第一个起床。

等不及巳时开市，她便老早八十领着允儿姐到西市外边的突厥商人阿史那穆尔家去谈搭建毡帐的事。

金城毕竟是小地方，西市周围散布着一些胡商居所，显得杂乱无章。榴花指着前边一个颓圮的土院，对郑允儿说：

“允儿姐，你看，前边这院子就是给咱小公主月儿卖奶羊的那家人。我们不妨向他们打听打听，看西市搭建毡帐的商家住在哪一坨。”

郑允儿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因为榴花这番话勾起了她的苦痛回忆。

“姐姐，你怎么了？”

榴花勒住马缰绳，跳下马来，见郑允儿目光呆滞，便有些吃惊地问。郑允儿回过神来，一边下马，一边摇头道：

“没，没什么。”

二人敲开了这家显得破旧不堪的木板门，有个黑胡麻碴的狼头人（也就是突厥人）从半开的门缝中探出脑袋，说了句郑允儿完全没有听懂的话。榴花却似乎听明白了，她同他说了几句什么。

“咩——”

院子里传出小羊羔绵软而颤抖的叫声，郑允儿从门缝里嗅到了一股浓浓的羊膻味儿，她赶忙捂住了鼻子。

狼头人向榴花姑娘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大院落，嘎吱一声关上了木门。

“允儿姐，卖毡帐的是阿史那穆尔家，就在前头不远处，咱走吧！”榴花牵着马同郑允儿俩步行朝那边走去。

这家院落显得高大雄伟得多，不过土夯的院墙经过风雨的侵蚀，同样让人心里觉得有些荒凉寒碜。转过墙角，胭脂红的双扇大木门却让人眼睛一亮。郑允儿一看这气派的大门，心中暗自思量，叫阿史那什么的这个狼头人是个土豪吧！

门开了，出来一个金发碧眼的胡姬，美得让郑允儿很快就有些嫉妒。在这异国他乡，胡姬见胡姬虽不是两眼泪汪汪，却也似乎倍感亲切。

“两位姊姊，你们有事吗？”那胡姬问。

“当然有重要的事啦，妹妹。”榴花一面回答，一面问面前这妖冶的小胡姬，“请问阿史那穆尔掌柜在家里吗？”

“噢，二位找史掌柜是谈生意的吧！稍等，容我进去通报一下。”

说着，金发碧眼的胡姬便关上门进去了。很快地，大门重新开了。

“二位姊姊，史掌柜请你们进来说话，请随我来！”

她很有礼貌地抱臂鞠躬，站在门边等待着两位客人进门，然后才进来重新关好大木门，走在前边带路。

允儿进了门，左右张望，恍若置身于异域他乡。原来这高墙大院里并没有盖房子，而是围绕四周搭建了十来座大大小小的毡帐。好不壮观人也！

小胡姬将两位客人带到最大的一座毡帐门口，一个身材魁梧、面庞宽阔且有点发红，长着八字小胡须的狼头人勾头走出毡帐的大门。

“二位早，请！”

榴花将允儿姐让在了前头，几个人进了史掌柜的大毡帐。郑允儿生平头一遭进这玩意，哎，你别说，里边还挺敞亮的。正南是一门二窗，头顶还有个大天窗，连珠纹的地毯可坐可卧，矮榻帷幔，胡床几案，日常家具器物一应俱全。大热天的，里边并不闷热。

史掌柜身为男人，恭恭敬敬为俩女子让座，吩咐上茶，待为上宾。郑允儿不仅对毡帐有了好感，而且从这里意识到做生意服务意识的重要性。

“二位夫人家住何处？想要营建毡帐吗？”

史掌柜看起来膀大腰圆、剽悍威风，可说起话来温文尔雅、十分随和。

“是的，史掌柜。”还没等郑允儿发话，榴花已经抢在前头回答了。

“二位需要几座，大的还是小的？哦，最近还有大小适中的，挺方便在自家院子里搭建的！”阿史那穆尔掌柜耐心地介绍自己的产品。

郑允儿关心的是价格，她迫不及待地问他：

“史掌柜，我问你，建你们家这么大的毡帐得多少钱？”

“夫人，史某这么大的也有，不带家具，一座造价约两万钱，折合成绢的话，大概是一百匹的样子！”

阿史那穆尔掌柜的耐心细致地介绍自己的产品，担心顾客的院落不够大。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