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郑允儿也感到意外的惊喜。
“那还有假?她骑的马我还不认得!”
海棠高兴得像个孩子,拽上郑允儿的胳膊直往德化坊甲二宅奔去。
“榴花!”二人跨进大门口几乎同时喊道。
“两位姐姐回来了!”
果真是榴花,她此时正推着公主车逗月儿玩,就像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事似的。
郑允儿没来得及抱小公主月儿,与榴花紧紧抱在了一起。
“姐姐!”
“妹妹!”
海棠抱起月儿站在一边,见此情形,差点没被感动得哭出声来。
“允儿姐,妹妹觉得刚哥哥还活着,他不会有事的!”榴花突然说。
郑允儿松开手,盯住她那深陷的充满忧郁的眼眸道:
“妹妹,你也这么认为?莫非——莫非今日妹妹发现了啥?”
榴花摇头,眼角滑下两颗晶莹的热泪。她迅速用手背擦拭掉,破涕为笑:
“姐姐,我今日沿黄河一直走到五泉县。单凭感觉,刚大哥还在这个世上!”
郑允儿爱得深,自然爱极生恨,有些愤恨地说:
“不说他了,妹妹。没他,咱姊妹仨一样能过日子!只要咱们姊妹一条心把金城关的车厂打理好,养活这一家人算什么!”
小西子正在下厨烧饭。在五泉马场帮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历练,她厨艺大增,在家里当然游刃有余。
此时此刻,一股馎饦的面香味儿,夹杂着芫荽的香,从厨堂的门洞里弥漫出来,让人一心想多嗅嗅。
小西子听见允儿姐回来了,忙跑到院子里迎接。不过她带给允儿姐的并不是好消息,她真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将一个坏消息告诉她,可这事儿迫在眉睫,不说不行。
“允儿姐,你回来了?”
小西子试探似的问,她不敢正视允儿姐。郑允儿看着小西子东躲西藏的眼神,已经知道她心里藏着什么事。她问小西子:
“西子妹妹,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呃——这个——”
小西子怕说出这样的坏消息让允儿姐一时接受不了,她一边吞吞吐吐地说事,一边关注着她的反应,“今儿个早间你和海棠姐出门不久,衙门里就派人传消息来,说刚木匠……人……人不在了,州衙的幕僚很快便要换人,这官宅得赶快给人家腾出来!他们还给咱限了三日期限,这可如何是好?”
郑允儿虽然早就想到过这事,可怎么也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看来老祖宗的这些话。先前那女汉子的精神突然间就消失殆尽了。她不知道接下来一家人该何去何从。她想向小西子问清楚事情之后,亲自跑一趟胡刺史府上,向他问个清楚。
“小西子,这事是衙门里哪位大人说的?”
“是……一个老管家来传的话,说是胡刺史派来的。”
听了这话,郑允儿默然。
她觉得就算是自己亲自去找胡刺史,这事儿也没戏,因为人都走了。人家要求搬迁就意味着这一家人再也不能享受“刚幕僚”的优厚待遇!
老天真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郑允儿心想:
三个女人带个孩子,哪里是个落脚之处呢?除了租住别人家的院子,剩下唯一的去处就是金城关的车厂。可那儿荒郊野外的,何况只有两间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木棚,住着小东子与章氏二兄弟,哪有多余的地儿啊!
郑允儿思前想后,在天黑前还是跑了趟刺史府。
总管焦二一开门,看见是江涛的娘子郑允儿,这小娘们同平日里打扮得没有两样,立刻将她拦在了门外。令焦二瞠目结舌的不是别的,正是她的打扮。江家如此贤惠的小娘子,丈夫死了竟然没有披麻戴孝,这哪里像话?
老人家突然对眼前这个女人产生了厌恶,没好声气地甩了一句:
“这么晚了,刺史大人不见!”
“焦老伯——”
郑允儿还没来得及解释,大门已经关上了。
该怎么办呢?就在郑允儿想要回去之时,听门里传来胡刺史同他这老管家说话的声音。
“老伙计,本官方才听刚家娘子在门口说话,为何不放她进来呢?”刺史大人问。
“呃——,老奴回禀刺史大人,这娘们丈夫新逝,既不披麻戴孝,这么晚了又要闯入大人府宅,实在过分!”焦二老头理由充分,理直气壮地回答。
郑允儿倒吸一口冷气,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天哪,连焦老伯都认为江涛死了,恐怕这事儿十有**是真的了!
她瞅了一眼亮晃晃的西天老早升起的星宿,心里悲凉到了极点,挣扎着准备回家。她决心再也不找胡刺史了。可是,就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刺史府宅的大门吱嘎一声开了。
“是刚木匠家弟媳妇吗,请留步!”
是胡刺史的声音,郑允儿停下了脚步,弱弱地答应一声:
“是的,大人。”
“进来说话吧!”
胡刺史的话反而让郑允儿不知所措,她慌忙转身行礼道:
“大人,既然我家夫君已死,就还是不进去的好,免得让人说闲话!”
“噢……噢,弟媳说的是,弟媳要节哀顺变呐!”
胡刺史听她这么一说,随之变了言语:
“本官同刚木匠是好兄弟,他的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唉,本官同你一样心里很不好受,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人死不能复生嘛,咱活着的要鼓一把劲,活得更好,以慰藉死者!”
胡刺史这番话,说得郑允儿似乎死了心:刚大哥活着的希望恐怕没有多少了!她一咬牙,强作笑脸道:
“民女替夫君多谢胡大人的一片心意!我只想问大人一件事,搬宅子的事大人可否多宽限些时日,等孤儿寡母找到合适的地儿了再搬走如何?”
胡刺史似乎有些难为情地向郑允儿耐心解释:
“弟媳,这事儿恐怕真难为你了。本官近日接到朝廷文书,要求州县一律不许私自招募僚属。如此一来,即使刚木匠还在世,本官也不得不狠心辞退呀!至于官舍,三日之内必须要腾出来,因为州衙新来的法曹两日后就到任了,人家也是拖家带口,得有个栖身之处啊!”
“那好,三日之内我们会搬离这儿的,大人告辞!”郑允儿并没有乞求胡刺史,反而显得不卑不亢,有股子豪爽劲儿。
“弟媳留步,胡某实在抱歉!”
胡刺史似乎于心不忍,眼看双脚迈出了府门,又回头吩咐管家焦二到库房里拿出一锭赤金。他将这沉沉的金属塞到郑允儿手里,动情地说:
“弟媳,胡某同刚木匠兄弟一场,咱又邻居一场,这点小心意,请收下吧!”
郑允儿手里抓着一疙瘩冰冷入骨的赤金,本想将它还给胡刺史,可是转念又一想,这赃官府里应当不缺这玩意,拿了白拿不拿白不拿,拿不拿都是虚情假意,索性拿了租住院子时也是个贴补。
想到这里,郑允儿向胡刺史施礼致谢:
“多谢大人慷慨赐予,我和刚大哥感谢你!”
“弟媳这话见外了,——本官差点忘了一件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