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索洛奴说话了:
“孔大哥,您知道咱这阵子趟过了几条河吗?”
“四条吧!”
“对,是四条!这些小溪白天一定会很美吧!”
“那当然了,这些溪水都是从那边雪山上淌下来的。我们来的时候还用手掬着喝过呢,好甜爽口!你想尝尝吗?”
说着,孔武“吁”了一声,马儿停了下来。眼前又是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月光下,水波粼粼。
孔武蹲了下来,俯首掬起一掬清亮的溪水饮了一气。索洛奴激动得像个孩子,直接脱了锦鞋趟进水里,还用手捞起水往孔武身上洒。
孔武指着远处一座高高矗立的城,告诉索洛奴:
“前面就是我大唐郭元振将军镇守河西时主持夯筑的和戎城,那儿日夜都有重兵把守。”
索洛奴一听有重兵把守,不禁打了个寒战。孔武哈哈大笑道:
“小妖精,你方才那法子还能行得通吗?”
索洛奴摇摇头,显得忧心忡忡:
“孔大哥,这可如何是好呢?”
孔武又故意开玩笑道:
“苏洛奴,你知道方才出城时你做的决定有多冒险吗?倘若那俩军汉真的将你带走,让本帅一个人出城,你愿意吗?”
索洛奴道:
“那可是你逼的,要不是奴家出这么个身子,孔大哥您怕早就闯下大祸了!”
孔武还愤愤不平道:
“他奶奶的,那俩王八蛋!要不是你拦着,本校尉早就将他们教训好了!”
索洛奴道:
“反正咱已经出来了,不提那事了呗,那样的人了不少!”
“那样的人,本校尉见一个打一个,见两个打一双!”
孔武说着,独自跳上了马,仿佛就要去打抱不平。索洛奴一看,生怕孔武一个人走了,将她丢在这荒郊野外,急忙追了上去,叫孔武拽她一把。
孔武笑道:
“苏洛奴,前方军营若有士兵把守,你敢再试试吗?”
索洛奴使劲摇着脑袋,孔武觉得她浑身仿佛在瑟缩。
骏马箭一般奔驰在开阔的茶马大道上,月色中,前方的城墙愈来愈清晰。渐渐地,设在脚下这大道上的关卡都依稀可见了。
索洛奴不时探着脑袋探看前方,关卡边走动的士兵的身影已经可以看的清清楚楚了。他分明感到她将自己抓得越来越紧。
“站住,来者何人,请出示过所!”
孔武的马被拦住了,好几名当兵的挡在了前头。孔武跳下马来,从容地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过所凭证。几名士兵在月光下仔细比对着,有一名瘦高个的有些吃惊地问:
“你叫孔武?”
孔武回答:
“对,孔夫子的孔,文武的武。”
那人又问:“籍贯河东晋州?现在陇右道临洮军?”
“没错,驻守兰州金城关要津!”
孔武心说你这人真啰嗦,查验身份,那过所上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这还有必要再问一遍吗?
那瘦高二话没说,蒙头向城里跑了去。孔武赶紧喊:
“兄弟你站住,我的过所有啥问题吗?”
他头也没回,没有搭理,这下可让孔武纳闷了。
不大一会儿,只见这和戎城里走出一位军官。那人个头儿虽没有孔武高,可也长得膀大腰圆,分量看起来一点也不轻。孔武大老远都能听到他脚下腾腾腾的声音。
“你叫孔武?”
眼前这军官问孔武道。他嗓门很亮,眼睛炯炯有神,可惜鼻子有点塌,五官还算周正。
孔武回答:
“本人就是孔武,咋地了?”
“姓孔的,你也有今天,本校尉算是把你给等到了!”军官哈哈大笑着,下令道,“来人,将他押进城里再说!对了,这马看起来不错,也牵进去。”
“是,巩校尉!请问马上的胡姬呢?”瘦高个的士兵向长官请示道。
几个士卒簇拥着将孔武抓住,推推搡搡。孔武心想:不对,这看起来是大唐守军,怎么办事风格像山大王呢?
不,我不能被他们稀里糊涂给绑架!
孔武突然大吼一声,抡起两只拳头就砸。这几个士卒哪里是他的对手,个个都吓得后退了五六步,抽出刀来将他包围了一个大圈。
孔武看时,只有那位军官稳如泰山,站着没动。怪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索洛奴在马背上早被吓得缩成了一团,孔武远远地喊了一声:
“苏洛奴,你别担心,有孔大哥在,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孔武不想抽出兵刃,可对方人太多了。他一咬牙,刷一下抽出了横刀,双手握住刀柄,随时准备迎接对手。看来,一场血战在所难免了。他决心同这些假装大唐军队的强人血战到底。
等了老半天,不见有人杀上来。那所谓的巩校尉也像个树桩子,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孔武实在有些等不及了,吼道:
“来呀!本校尉害怕你们几个小毛贼?”
还是没人动手,孔武冲那位军官模样的喊话道:
“巩校尉,让你的人上呀,就这么怂了吗?”
那军官突然转过身子哈哈大笑道:
“好一个孔武孔校尉,勇猛不减当年呐!——兄弟们,都给本校将家伙收起来,欢迎孔校尉进城,本校尉要同老朋友好好叙叙!”
孔武将横刀收进刀鞘,心中思量道:
巩校尉?老朋友?我怎么不记得呢?
“哈哈,一对十!十竟然四散而逃?”
巩校尉似乎很轻松地调侃着他手下这些逃兵,并不在乎胜败。
那十个人已经跑出了好远,觉得这壮汉的拳脚够不着了,这才停下来。
他们不约而同转过身来,拔出长刀。军曹们手里紧紧攥着明晃晃的大刀,刀壮怂人胆。
他们半蹲着身子,分外谨慎地一步一步逼近这壮汉。包围圈在渐渐收紧,直到这时孔武还不想抽出兵刃大开杀戒。
可对方人太多了,赤手空拳风险太大,还是从稳妥处来吧。看来,一场血战在所难免,今儿个晚上得大开杀戒了。
孔武想到这儿,把牙一咬一狠心,刷一下抽出了挂在腰带上的横刀。刀刃忽地划出一道寒光之弧,惊得那十个军曹不敢向前挪动半步。
他半蹲着身子,双手紧握刀柄,用充满的杀气的目光将周围的对手一一扫视一遍,随时准备出击。
孔武摆开架势等了老半天,由于紧张胳膊腿都有些酸了,却不见有人杀上来。那所谓的巩校尉也并不发话,就这么让双方耗着。
战斗一触即发,没人想贸然出击。
孔校尉心里突然有些担心,看来这伙人准备同他打心理战消耗战。这不明摆着依仗人多势众,就这么空耗自己的勇猛之气吗?
孔武骂道:
“来呀!不怕死的往上冲,爷爷我奉陪到底!”
没用,都是些狗熊,竟然没人敢动手。就连那头,都不发话了。
孔武明白了,这头儿不发话,是想将自己抓了活口。
可是,有件事他越想越糊涂。这和戎城可是凉州乃至河西的东大门,凉州姑臧赤水驻军七万多,再往前走,东有乌城守捉,西有张掖守捉,怎么就被这伙不明身份的强人占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