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武却道:
“萨宝先生,有,今儿个还就她索洛奴有发言权!要不是苏洛奴,孔某这会儿恐怕已经见阎王了!”
史萨宝转过身来,俯首瞅了一眼脚下趴着的索洛奴,揪着八字胡的尖儿道:
“孔将军都说了,你个小妖精还不快起来回话!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所有半句谎言,本萨宝叫人割了你的舌头!”
索洛奴忽地翻起身来,将方才的经过一五一十细数了一遍。
史萨宝又问孔武道:
“亲家,这小妖精说的可都属实?”
索洛奴惊愕地看着孔武,只听孔武道:
“亲家萨宝先生,大体上就是这么回事,您看着处理吧!”
孔武向他的亲家史萨宝行了个大礼,道:
“亲家,看来孔某的确一刻也不能在贵府待下去了。如若没别的的事,孔某现在就带上苏洛奴回兰州了!”
说罢,他转身拉着胡姬索洛奴的手,一起向史萨宝鞠了个躬,道:
“多谢亲家将箜篌手索洛奴相赠与我!她可是孔某的救命恩人,因此,孔某决定将她带走!”
“好吧,亲家请自便!”
史萨宝并未阻拦。回到毡帐,索洛奴带了些妆扮用品,背了她那把箜篌,孔武带了些细软金银,二人便一同去马厩牵了黄骠马,奔萨宝府大门而去。
萨宝府门口早已戒备森严,孔武心中大惊,打算硬着头皮闯一闯。可到了门口才发现,他们这些人都是拦截曹仁惠的。
有人将一搭拉沉沉的东西搭在了孔武的马背上,小声说了句:
“孔将军,这是萨宝大人送来的。他说让小的捎句话,祝你们一路顺风!”
孔武从来都不会平白无故拿别人东西,特别是金银钱财之类。他想原封不动退回去,可又担心在这里逗留时间一长,万一情况有变,萨宝府拦住不让出去可就麻烦了。于是打算将后有机会再送回来。
孔武在马背上向萨宝府送行的这个差役一抱拳,道:
“请一定向史萨宝回个话,就说‘多谢亲家,后会有期’!”
还好,他们顺利出了凉州萨保府的大门。孔武长舒一口气,安顿身后的索洛奴抓紧坐稳,扬鞭策马,一溜烟跑了起来。索洛奴回头看看后边,没人追来追来。
月色朦胧,西苑城空旷的大街上只有一匹马奔跑的蹄音,干净利落而让人兴奋,恰似一段欢快的旋律。两个人一匹马如同脱笼之鹄,顿时感到天地辽阔,心旷神怡。
“坏了,戌时已过,城门已关,这下可麻烦了!”
孔武后悔没听索洛奴的话。要是不要答应参加曹仁惠这要人命的鸿门宴,午时就出发的话,这会子大概已经早就翻过了和尚岭,又走了不少路了吧。
守夜哨的军曹拦住了孔武,打量着马背上的索洛奴,大呼小叫:
“干嘛的,哥们?天都这么晚了,驮着个胡姬干嘛去?”
孔武好歹也是个守关的,如何查验过所、盘查过往车马行人自然是他的拿手好戏。可在这凉州西苑城,他却被难倒了。
他尽量耐着性子,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明,诈唬道:
“本校尉有紧急军务在身,今夜要赶回兰州,还不打开城门,让我们出去?”
两名军曹借着月光仔细查勘一番,发现眼前这位五大三粗的汉子还真是陇右临洮军中的校尉。俩人合计,这人可以放出去。
可是,打量着骑在马背上的胡姬索洛奴,二人眼睛一眨,有了想法。其中一个军曹出言不逊,冲孔武冷笑一声道:
“呵呵,这位军校,我说你这么晚了带一个胡姬出城去,莫非是口贩子?”
孔武一听这什么玩意儿,会说话不会?他忍了忍,从怀里掏出市券与史萨宝写的转赠文书递给哥儿俩。那哥儿俩看都没看一眼这市券文书,就大眼瞪小眼开始刁难孔武:
一个守门的军曹故意质问他道:“校尉同志,既然你说自己有紧急军务,为何还有闲情逸趣买这洋玩意耍呢?”
另一个更死皮赖脸,直接道:
“大哥,能不能将这洋妞借兄弟玩上两宿?”
孔武听俩无赖兵痞如此侮辱胡姬索洛奴,早已忍无可忍,抡起了大拳头就要劈将下来。索洛奴忙喊了一声:
“孔大哥,助手!”
孔武强压住心头熊熊的怒火,松开铁拳,指着一个军曹道:
“市券文书在你手里,休要胡言乱语满嘴喷粪!”
不料那军曹非但没有查看,还竟然将索洛奴的买卖市券揣进了自己的袖筒里。
“呔,还不快快将本校尉的市券文书交出来!”孔武喝道。
那军曹仗着这是自家城门口,量他孔武的拳头再硬也不敢动自己一根汗毛,丝毫不服输:
“吆喝,大爷不给你咋的咧,你还能把大爷咬一口不成!”
孔武将拳头攥得嘎嘣响,索洛奴真担心他惹下祸端,忙从马背上跳下来,抓住他的打铁拳道:
“孔大哥先消消气,这俩交给奴家吧!”
她转身走向那俩值班的军曹,伸出纤纤玉指,分别在二人下巴下掂了掂,抿着朱唇微微笑道:
“两位哥哥守门辛苦,奴家这个洋玩意给你们弹段曲子咋样?要不,这市券文书在谁个手里,奴家就是谁家的人,跟着谁走,可不可以?”
两个兵蛋子无聊至极,本想挑逗挑逗要出城的这头大狮子,刷刷小人物的存在感与守门者的优越感,顺便撩撩这个胡姬大妹子找找心灵的慰藉,没想到竟遇到个主动献身的真狐精。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俩兵蛋并非糊涂蛋,便断了调xi眼前这位胡姬的邪念。
再看看这位大哥,也不是吃素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人立马认怂。
那军曹将扣押的市券文书从袖筒里掏出,一并奉还孔武。
“嘎吱——”
城门打开了。
孔武牵着大马,驮着他的索洛奴,大摇大摆出了城门。
孔武觉得自己真窝囊,怎么就不如一个胡姬好办事呢?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他翻身上马,用胳膊将身后的索洛奴往自己后背上揽了揽,提醒她抓紧坐稳,便打马飞奔起来。
风在耳畔呼呼响起,索洛奴藏在他魁梧的身子后面,死死抱住孔武的熊腰。月光之下,黄骠马驮着两个夜归的人,驰骋在茶马大道上。
索洛奴从小都在高墙大院里长大,哪有搂着个彪悍的男人骑在马背上又在如此美妙的夏夜旷野中驰骋的体验?她竟激动得躲在孔武脊背后头抹起了眼泪!
“苏洛奴,你怎么了?是不是后悔跟孔大哥来?”
孔武感觉到她藏在自己脊背后面抽泣,惊讶地问。
索洛奴连忙擦干眼泪,摇头道:
“不,不是的,孔大哥。奴家——奴家高兴,不知怎么就淌——淌眼泪了!”
孔武扭头对她说:
“那你就哭吧,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她却被他的话逗得笑了起来。
孔武归心似箭,可这会儿却希望就这样,在风里在雨里在夜里在白天在马背上一直颠簸着跑下去。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在享受着这自由美好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