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武自打昨晚赶路,到现在粒米未进,肚子里都咕咕响到没反应了。看着眼前这烤得黄聪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美味佳肴,耳朵里听着还在被烤得噗滋滋响着的嫩rou肉,他满嘴的馋涎yu滴,不由地舔舔嘴唇,喉咙也跟着动起来。
“孔将军,从兰州到凉州这一路马不停蹄旅途劳顿,您肚子一定饿了吧?瞧,这都已经日色过午,您就先凑合着吃上些吧!”
史萨宝的话很暖心,如此殷勤待客,孔武时刻都有一种受宠若惊的不自在
孔武嘴里支吾着,连忙推辞,可他又忍不住瞧了瞧眼前这让人难以把持的美味。他突然对自己憎恶了起来,心里诅咒起自己:
“好你个孔武,你还算是个人吗?难道你忘了这会儿还在府门之外炎炎烈日下晒着的俩兄弟,难道你忘了你是干什么来的?你的儿子亮崽还在八道湾生死未卜呢!”
孔武忽地翻身起来,不由分说,跪倒在史萨宝面前,道:
“孔某多谢史萨宝的盛情款待,可——可是,犬子孔亮箭毒已发作,生命危在旦夕,孔某如坐针毡,寝食难安呐!求史萨宝尽快将解药拿来,孔某得赶回去救儿子的命呐!”
史萨宝忙将孔武拽了起来,往座位上一摁,微笑道:
“孔将军勿要过虑,令郎不会有事的!不瞒您说,本萨宝已将最好的解药交给了府门口那两位兄弟,打发他们拿着回去救人了!”
孔武一听,怒火从脚底直窜向头顶,起身指着史萨宝道:
“你——你——”
气急败坏的孔武将手往腰上一摸,这才发现,进帐时早被人家下了兵刃。
“哎呀呀——”
孔武急火攻心,当场倒了过去。史萨宝的夫人们惊叫着,将手捂在了蒙着半截脸的黑纱上,眼睛里满是惊恐。
“噢,亲爱的们,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史萨宝一边安慰着她们,一边下令,“来人,将本官尊贵的客人孔将军抬到旁边那座顶毡房,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一条有一条从南往北不停流淌着的溪流,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那么清澈。它们源源不断,从远方连绵不绝的雪山之巅消融,汇集,流淌……
赵三与王大愣被史萨宝的人三言两语就差走了,他们说:
“孔将军同史萨宝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议,暂且不能回去了。孔将军让我们捎话给你俩,快拿着解药回去救人!”
二人没有多想,这就打马往回跑了。约摸着两个时辰都过去了,抬头望望横亘在不远处越来越巍峨的群山,再回头看看西天的日头,赵三心中有些惊慌了。他急忙叫停了王大愣:
“大愣,不行,咱得赶紧在这儿歇歇!等歇足了劲,才敢进山!要不,半夜三更,万一咱俩有一个晕倒从马上摔下来,可就成了野狼口中的肉啊!”
王大愣“吁”一声吆住了马,心有余悸地问赵三:
“哥们,你说今晚咱能翻过和尚岭吗?”
“你疯了?就咱俩敢走那道儿!鸟都飞不过去,我可不敢!”
赵三说着,不由地有抬头看了看那悬崖上的鸟道。
“嘿嘿,老实说,兄弟俺也不敢!”
王大愣笑得很憨,这让赵三心里不由地更加紧张了。
“那好吧,咱哥俩不走捷径,就绕远走大路吧!”
赵三掬了一掬清澈的溪水,咣当咣当饮了一气,道:
“把饼拿出来,咱咥饱了再赶路!对,让马也喝口水,啃点青草呗!”
两匹马在这本属于它们的美好天地里啃着青草,饮着清水,徜徉,休憩。二人吃饱喝足,躺在干干净净的河滩上,仰望着蓝天。王大愣扭头问赵三:
“赵兄弟,你说咱明日啥时候才能赶回去?这过了两日,恐怕亮崽的命就没了呀!”
赵三忽地坐起来,责怪他道:
“大愣,我说你这脑袋究竟愣还是不愣?你尽胡说些啥呀?要是到不了,那咱兄弟不就是吃屎的了?”
王大愣听了,一把将赵三怀里的解药抢了过来,抱在怀里,翻身上马,向山里奔去。
赵三随后上马,在后面紧追了起来……
孔武像是沉睡了一个世纪。
他眼皮微微动了动,却懒得睁开来看这个纷繁喧嚣的世界。人一直就这么躺着不要醒来该有多好!
“好香!”
一股暗香袭来,鼻翼不由地动起来。这还不过瘾,索性美美地吮吸一口。可这一口气吸得太猛,他竟将自己完全吸得头脑清醒睡意全无。
“本帅这是在哪儿呢?”
孔武一睁眼,第一下映入眼帘的是毡帐六瓣的穹顶。他心中大惊,恍惚记得自己是在凉州萨宝府吃烤全羊,这会儿怎么躺在突厥人的毡帐里呢?
这大家伙一骨碌翻身起来,却发现不远处站着个胡姬。像一条大猎犬,扭扭脖子嗅着这浓郁的香气,才发觉这香气是从那胡姬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油味。他赶紧捏住自己的鼻子,生怕这妖气钻进去。
那胡姬被猛地起身的孔武惊得目瞪口呆,怔在那儿一动不敢动,就像是一只小兔子被突然翻身起来的睡狮惊得傻了眼一般。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孔武咆哮起来。可一开口,他发现自己嘴皮上都起了一层干痂,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有些头晕眼花,小腿肚上被蕃犬亲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
“呃——,回孔将军话,小女子是这萨宝府里的侍女,名叫索洛奴。将军方才在席上晕倒了,萨宝爷让奴家在这毡帐里等着您醒来呢!”
胡姬开始有点担心,眼前这个剽悍的武夫会不会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自己一把攥住捏死?可看他在女人面前只动嘴并不动手,她才打消了顾虑大胆回答了他的问题。
孔武用手指着眼前这个小胡姬,责问道:
“你——,你怎敢一个人在我大帐里?我可是个男人!”
胡姬索洛奴一听,心中觉得这汉人的将军真是可笑,便想趁这机会好好调戏调戏他:
“喂,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可是小女子的毡帐!你是男人咋了?奴家可还是个女的呢!”
孔武一听胡姬这话,越发的急了:
“我,我告诉你——,我可晕倒了!我——,我啥都没做!”
胡姬索洛奴捂着涂得血红的嘴唇没忍住扑哧一笑,指着孔武揙起的袴腿道:
“你啥都没做?奴家可做了!”
孔武被吓得心惊肉跳,朝那小妖精手指的方向一瞧,这才发觉自己小腿的伤口上缠上了一圈素纱,被包扎了起来。
“哎呀!谁让你动我腿呢?”
孔武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好像方才失身给了这胡姬一般。
“将军得静养几日才行啊!”胡姬索洛奴不和他一般见识,反而耐心解释说,“方才奴家看你腿肚上渗出了血,细看才知道是被犬咬的。这犬牙上可是有毒的哦!若不及时敷药,就会溃烂,弄不好,还会赔上好好的一条腿!还好,奴家这里正好有一些膏药,便给将军您敷上了!”
一股莫名的感动一瞬间传遍这位孔将军周身,他的每根汗毛此刻都竖立起来,向这位自己根本没打在眼里的胡姬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