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容不迫，接着写道：

“贫僧若没有认错，公子应该叫江涛，是郑忠良之女婿。”

哑僧一边写，江涛一边读，他差点被惊得晕过去。世上难道真有这种未卜先知之人？这也太离奇了吧！

他转念一想：难道，难道这哑巴老和尚每日都跟踪着我？不大可能吧！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掠过他的大脑，莫非——莫非我又穿越了？！不，不，要走也得同郑允儿、江月一起走，还有师父们、亲人们。我怎舍得离开他们呢？

哑僧依旧平心静气如闲云野鹤。看看江涛惊诧犯傻的表情，他微微一笑，继续写道：

“公子莫要惊慌，今日遇着贫僧，也算人间奇缘。贫僧今日的柴禾尚未打下，待改日再叙，老朽愿为年轻人一点迷津。”

改日再叙，叙什么？指点迷津，我迷了吗？听了哑僧这几句话，江涛才真正进了迷魂阵。他赶忙道：

“师父，现在说无妨，晚辈愿意帮师父砍柴！”

哑僧缓缓起身，用脚靸掉方才写下的字，又蹲着身子写了一行道：

“公子，说来话长。日月长在，后会有期，贫僧这就去打柴了。”

江涛还想说话，只见哑僧摆摆手，转身快步朝树林深处走去了。

他目送哑僧，呆立许久。怕恶狼再来，赶紧打了一桶水，急匆匆朝对面豁岘走去。

时辰不早了。

江涛提着两木桶清洌洌的山泉水来到“实验基地”时，身上的衣裳早已干透了。他坐在山洞门口的土台子上，抹着额头上的臭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石氏兄弟早已经从城里返回了。这兄弟俩，兄长大山以沉着冷静细致周到而为师父所欣赏，弟弟石小玉却因聪明伶俐勤快耐劳而讨人喜欢。

石小玉有点迫不及待地问江涛：

“大师兄，我们的实验能开始了吗？”

江涛突发奇想，提议道：

“能，咱兄弟仨搞他个隆重的仪式！”

“咋搞，大师兄？”小玉兴奋得一蹦子差点跳了两丈。

“大山、小玉，来，把手展开，摞大师兄手背上！”江涛伸出自己的手，三人的手掌摞在一起，“跟我喊——耶！”

“耶！”

三人齐呼，惊得树上的老鸦扑棱棱飞走了。

“‘耶’是啥意思啊，大师兄？”

大山小玉一脸懵逼。

“哈哈，说实话大师兄我也不清楚，反正高兴了就这么喊！现在——我宣布——‘土门砖作实验’——现在——启动，开工——大吉！”

“耶，耶！”

江涛一本正经宣布着，好像要进行一项什么伟大的工程似的，逗得小玉十分开心，连不苟言笑的大山都忍俊不禁了。大山道：

“大师兄‘土门’啥意思？”

江涛呵呵道：

“师父人称‘土行孙’， 咱仨徒弟不是‘土门三兄弟’吗？”

三人哈哈大笑。

“开工！”江涛刚一声令下，却发现出了问题，“哎呦，这下坏了，实验缺了两样最最重要的东西！”

“啥东西，大师兄？”小玉皱起眉头问。

“没有沙漏，怎么计时呢？衙门老更夫的更漏咱也借不来呀！更何况还得要一杆秤称重量呀！”

江涛有点沮丧，他实在不想让两位师弟再跑一回城里。但是，这对比砖坯临界脱水率的实验根本就离不开计时计量的工具。

石大山道:

“大师兄，这计时计重之事有何难？今儿个你算是找对人了！难道你忘了咱身边就有个活计时器吗？小玉跟着师父，不用工具，每次都能准确地报出时辰，这可是他的看家本领哈！至于称重的事，交给我石大山便是，只要师弟我能够举起来的东西，保准一口报出准确重量！”

经大山一提醒，江涛这才突然想起来。小师弟石小玉还真有这么个特异功能，因为他为小玉把过脉，他的心率正好是六十。这就意味着他的小心脏每搏动三千六百下，正好是一个时辰。

不过，正常人在不同的时间段、运动量等条件影响下，心率一定会有所浮动。令人称奇的恰恰是，每到搏动三百六十下的时候，小玉的心会突然感到一阵震颤，这时他自然就晓得时间过了一个时辰的十分之一。这就意味着他不用专门去数自己的心跳，计时根本不要影响干别的事！

江涛因此还怀疑过这小师弟心率过低，会不会有某种先天性心脏病的可能，可他不是医生，也无法做心电图，说不大清楚。

“大师兄，这事就交给我吧！你放心，绝不会出一点差错！”小玉自告奋勇领了命。

至于这个石大山，说他能称重，是不是在吹牛呢？江涛想，不对，他不是这样的人啊。试试不就得了。

江涛拔出承影宝剑，双手端着，往石大山手里一递，道：

“来，大山，借你这杆秤用用。你称称大师兄这把宝剑有多重！”

石大山欣然将这宝物接过来，小心翼翼地端在手里掂量掂量，之后微微笑道：

“大师兄，这青铜剑可是宝物啊！此剑重三斤十二两，我说的对吗？”

江涛拍手称奇道：“一两不差，师弟真乃奇人也！”

石大山将剑还给江涛，红着脸连声道：

“大师兄谬赞，雕虫小技，师弟不过凡夫俗子而已。”

近几个月以来，江涛同石氏二兄弟跟在师父“土行孙”屁股后面跑来跑去，近日才真正了解两位师弟的过人之处。他真心佩服师父的眼力。

江涛在地上挖了个简易的小方坑。三人先将从河滩搬来的淤泥板拍碎，脚踩手研，保证成为细腻的土末。然后倒上水和成泥巴，脱掉鞋子挽起裤管光着脚板翻来覆去踩上半个时辰。

最后一步，将作操好的泥巴装进砖坯模子，压制瓷实，表面洇水抹得如同镜子一般光滑。不大一会儿，二十四块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砖坯子成型了。

瞧着这周周正正如同工艺品的泥坯子，三兄弟如获至宝，激动不已。小玉刚要伸伸胳膊腿儿扭扭腰，突然觉得心里像是地震一般。他赶紧征求江涛的意见：

“大师兄，计时可以开始吗？”

“正好，可以开始了。小玉，你边计时边给咱点火，一会儿这第一个小洞里需要加点温度。”

向小玉吩咐完，江涛又转向大山道：

“咱俩将砖坯送入窑洞，顺便称称重量，现在就看你的功夫了！”

说着，他轻拿轻放将一块砖坯送到石大山手掌上。

石大山双手托住这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泥疙瘩，如同托着祭品上祭坛一般，神情紧张而虔诚。

按照大师兄的指示，大山将这宝物一个个按顺序摆放在了窑洞深处的土台子上，出入缓步而行，生怕扇起风来使这泥坯子表面龟裂。

“多重？”

“五斤八两。”

不必赘言，二人继续着这看似庄严神圣的仪式。

“多重？”

“五斤八两。”

“多重？”

“还是五斤八两。”

二十四块砖坯子，已近有二十三块被搬进了干燥凉爽的窑洞，静静躺在平整的土台子上，整整齐齐。

“怎么漏了一块？”小玉问大师兄江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