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涛又是一惊,原来方才路上打了个照面一晃而过的那人还真的是胡刺史!那他为何要装作没看见我呢?
自从那回去找胡刺史想法子解救大牢中的孔二哥,在衙门口遇见秦姑娘与尹姑娘,江涛就觉得胡刺史同秦可儿的关系可不一般。今日之事,果然证实。
顾不了这么多了,先得看看这秦可儿的尸体。江涛迈出的步子停住了,他转念一想,这死者秦可儿同自己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一面之缘?甚至是单相思!
不,虽然在江涛的心里,郑允儿的位置无人可代替,但是这一袭红裙的秦可儿,也曾经让他迷恋,让他心潮澎湃,让他热血沸腾。她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有着一席之地,这无可替代!
想到这里,江涛果断迈出步子,直奔小东子所说河滩。
江涛赶到时,河滩上已经放着一口大红的棺材。孔武正在指挥着几个手下的兵卒替死者穿衣服入殓。
江涛一把夺过一个兵卒手里的衣裙,他要亲自给秦姐穿衣裳。
那兵卒见这人如此莽撞,便要动手。孔武道:
“慢!”
江涛一看死者的面庞,果真是秦姐。再看身上的伤痕,真是惨不忍睹。他一腔愤怒,像土狼一般嚎叫几声,问孔武道:
“孔二哥,这秦姐是谁害死的?”
孔武道:
“三弟,你就别问了,往后自然会水落石出的!”
江涛听孔二哥这么说,便不再问。他默默为秦姐穿好红裙子,将她抱起来,轻轻放到大红棺材里去。
一行人抬着这红通通的棺材,在暮色中将她埋葬了。
第二日一早,江涛便去东市的凶肆找石匠刻了一块墓碑,上书“秦可儿之墓”几个真书大字。他将墓碑栽在秦可儿的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头作了揖。便头也不回地去了工地。
却说胡刺史,昨夜刚回到府上,一进门就被自家府上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仆吓了一跳。他骂她鬼鬼祟祟,以后长着点眼睛,别再穿什么红裙子,这让府上的女仆们一头雾水,摸不着北。
睡到半夜,他还做了恶梦。梦见秦可儿变成厉鬼,张着血盆大口来到枕头前向他索命。她仍旧穿着红裙子,不过面无血色,惨白惨白,离自己越来越近……
胡刺史“啊呀”一声,惊醒了床榻另一边的太太。太太见他满头大汗、面如土色,嘴里一个劲念“阿弥陀佛”。
念完了“阿弥陀佛”,胡太太又想起了在嘉福寺才学会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这部经典可是咱玄奘大法师亲自翻译的、来自天怨毒国的,胡太太深信此经法力无边。于是乎,胡刺史像个孩子,还跟着太太念起了玄奘法师译的: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诵着心经,胡刺史总算安详地睡着了。
次日清晨去衙门,胡刺史一进大堂,就见秦可儿一袭红裙、披头散发,朝自己猛扑了过来。他顿时被吓得面无血色,瘫倒在地。待衙役们掐了他的人中,捶了他的后背,给他灌了一口水,他才慢慢缓过阳气,却发现大堂之上海日冉冉升起,朗朗乾坤什么也没有。
他走进西华厅,眼前又闪出一个秦可儿!依旧是一袭红裙、披头散发,这会却更加面目狰狞恐怖了。胡刺史差点魂飞魄散,一脸蜡黄,坐在凳子上直喘粗气。
“真是见鬼!看来这秦可儿阴魂不散,已经变成了厉鬼,这可怎么是好?”胡刺史心中兀自思量,越想越后怕,“要是萧大仙还在,这事就好办了。捉鬼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他真后悔将萧大仙给判了刑罚投入凉州大牢,现在用他时远水解不了近渴。他还想到了中兴观的吕道长,可自己有心里发虚,因为吕道长道行高深,恐怕不仅捉了鬼,还会识破他心中的鬼!
胡刺史在恐惧里煎熬,草木皆兵,秦可儿的影子在他的眼前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他真的病倒了,躺在德化坊府宅的床榻上起不来,痛苦地呻吟。
胡太太请来了皇甫先生,给他抓了草药。说他受到了惊吓,吃几付药缓缓就会痊愈。胡刺史打心眼里佩服皇甫先生的医术,怎么连受到惊吓都能把脉把得一清二楚!
录事参军王珩大人前来探望,胡刺史将他唤到枕边,道:
“王大人,衙门里本官最信赖的人非你莫属,你可否帮我办件事?”
王参军问什么事,胡刺史道:
“本官最近一闭眼就做噩梦,身子骨又成了这个样,想必是在哪里沾染了些鬼祟。大人能否跑一趟凉州,带上本官书信,暗中将大牢里的萧望之萧道士接回来一趟?”
王参军听了摆摆手道:
“大人,您这是何必呢!眼前就有一人,道行比萧望之高多了,何不将他请来一试?”
清晨,德化坊甲一号,胡府东厢房。
胡刺史背靠着床榻的木雕围屏边,同前来探望他的王录事参军说着话,上气不接下气。就刚才几句话,他恰似登上了珠穆朗玛峰,感到空气稀薄得快要窒息。
一听王参军说眼前有一人比萧大仙还厉害,他身上不知又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股力气,挣扎着直了直腰身,往起坐了坐,喘息着问:
“此人——现在——何处?姓甚——名——名谁?”
王参军把嘴往胡刺史耳朵旁挪了挪,道:
“难道大人已经忘了,他就是主持修庙的白胜红白先生?那两刷子不是挺厉害的?他现在可是您的幕僚呢!”
胡刺史大喜,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
“你看我这记性,咋把他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王参军请示胡刺史:
“大人,要不下官这就将他请来?”
一串咳嗽让胡刺史涨红了脸,好不容易上来一口痰,他一边往仆人双手奉上的痰盂里吐着唾着,一边道:
“要的,要的!”
王参军怕他再说话继续消耗元气,便先行告辞,道:
“大人安心养病,下官这就去请白先生。”
胡刺史一伸手,意思是让王参军等等,他还有话要说。
胡刺史会意,回头上前:“大人还有何吩咐,下官洗耳恭听!”
胡刺史呼哧呼哧深呼吸着憋了两口气,这才开口:
“呃——呃,秦童宝这几日你见了吗?”
王参军摇摇头道:
“没有,下官没看见秦郎中已经有好些日子了。大人,要不要派人去找找他呢?”
胡刺史一听派人找秦童宝的话,赶紧摇头晃脑地制止王参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