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打黄盖——一家愿打一家愿挨嘛！”

“这就对了。本官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蹇容这下才恍然大悟。真行啊，原来绕来绕去，这姓秦的是要让我配合演一场苦肉计。

“下官明白了，下官乐意为秦大人挨板子！”

秦童宝向蹇容深深鞠了一躬，道：

“那本官就对不住你了，先向您道声谢！”

说完，秦大人叫人这就将蹇容捆了起来，立即押往城郊的施工现场。他还派人专门请了祁森、孙本方、南宫图几位大人，还有胡刺史，到现场看戏“观礼”。他尤其是要让祁森大人看得清清楚楚。

当着大人们的面，当着满心怨气消极怠工的民工，秦郎中斥责起蹇容来，就像是泼妇骂街一般。

“姓蹇的，你个狗奴，竟敢擅自克扣我筑城劳力的粮饷，缩减工具数量！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你怎么对得起眼前这么多汗流浃背的劳力？幸亏本官发觉得早，要不，筑城的事耽搁了，你纵然有八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大人饶命，小的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小的再也不敢了！”

“饶命？我看你真活腻歪了！”

秦郎中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下令：

“来人，将这狗奴摁住，给我打他个三十——五十大板，先打他个皮开肉绽再说！”

蹇容一听“五十大板”顿时有些后悔了。这秦大人可真够毒辣的了，借的屁股一点不心疼。但是，此时反悔已经来不及了。他咬紧牙关，决定挨了这五十大板。

不明真相的民工们拍手叫好：

“打得好！打得好！”

蹇容很快就被打得晕了过去，屁股皮开肉绽。将一个无辜者一顿暴揍，解了围观者的心头之狠。秦大人，算你狠。

秦童宝本想打他三十大板就算了，可一想昨晚的“鸿门宴”所受几位大人言语的羞辱刺激，心里一股怒气直往脑门子冲，便转念说成了五十大板。他想，祁森大人是个仁慈的人，他一定会最先看不下去，一定会替此人向自己求情。这样一来，昨晚的羞辱就算扯平。

可打了五十大板，直到瀽容的屁股皮开肉绽时，也没有一人吭声。

唉，可怜的蹇容，还有他的屁股。

这日傍晚，下工回城，江涛遇上赶着牛车的孔二哥。

他有些纳闷，堂堂孔校尉今儿个怎么亲自赶着牛车进城了？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江涛突然觉得这有点夸张的句子不见得只是写给一对男女情侣的，两个男人也有这样的时刻，譬如这段时间的江涛和孔武。

孔二锅（哥）见了刚（姜）三弟，先来了个饿虎扑食。江涛只觉得差点被手撕成碎片。不过，他明白这是男人表达友好最直接的途径，就像不威猛就谈不上是冬日的朔风一样。

“三弟，祝贺你，发大财了！”

孔武一见面就带个江涛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说江氏座驾销售持续火爆，曹萨宝赚大发了。

江涛有点纳闷：曹萨宝赚大发了，你孔二哥激动个啥呀！

孔武指着牛车上苫得严严实实的货物，大笑道：

“三弟能猜得出这车里载的是啥宝贝吗？”

江涛一听孔二哥用牛车拉着宝贝，首先想到的是曹萨宝，恐怕孔二哥强盗一般截获了他走私的什么宝物。看来这个老狐狸又被踩住了露出来的尾巴，出师不利损失大发了。他随口道：

“是曹萨宝奉送来的珠宝首饰吧？”

“哈哈，三弟只猜对了一半。这宝物还真是那姓曹的胡商送来的，不过可不是走私，这次可是合法经营光明正大赚来的绢，整整两百匹呐！那老狐狸的经营头脑你不得不服帖！”

“你说二百匹绢？你从曹萨宝手里拿来的？”

“对啊，要不是二锅锅我火眼金睛戳穿老狐狸的伎俩，那家伙竟要将这四百匹绢独吞掉。他不但是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还是只贪得无厌的土狼呢！”

孔武双手叉腰，有点沾沾自喜地说：

“不过，有本校尉驻守金城关，就是他曹萨宝的克星，甭想胡作非为！这不，两百匹绢乖乖地送来了。三弟可是真正的‘江氏座驾’创始人，他至少也得给你分一半利润吧！”

江涛万没想到经营一度陷入困境的“江氏座驾”，竟在短短半个多月起死回生，还赚了不小的一笔金帛。看来，粟特商人名不虚传，果真有两刷子。

江涛打算将一半绢分给孔二哥，可是孔武坚决不要，他说：

“二锅锅我为大唐戍守要津，朝廷给咱包吃包穿包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更何况老家那边去年收成还不错，一家老小衣食无忧，你说我要那么多金帛有何用处？”

孔武这话，让江涛感慨良多。他觉得能遇到孔二哥这样赤胆忠心的热血好男儿，真不枉来大唐一回！

除了敬佩，剩下的是感同身受的孤独，还有些许的凄惶。

相形之下，江涛此时觉得自己真是个幸运儿。初来乍到就遇到了善良的郑老伯一家，真是自己上辈子的造化。

不仅没有成为土狼的口中食、没有成为穴居野处的“山鬼”，而且还娶了人家的小女儿，摇身一变成了名正言顺的大唐小女婿，很快融入了唐人的生产生活。你江涛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每每想到这里，江涛都会在内心深处默默感念自己的老丈人郑老伯。对于老丈的死，自己内心有愧。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

盛世的海面风平浪静，海水深处则暗流涌动。自己还只是个见习的水手，哪敢潜入深处？忍耐，唯有忍耐，等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天，他要掀起巨浪，让害死郑老伯的真正凶手浮出水面！

孔武见江涛神情凝重，半天不言语，知道他又在想什么重大的事。

允儿亲手做的鸡汤蒸饼上桌了，在摇曳的油灯下，两个大男人美美地咥了几大碗。江涛拿出胡刺史赏给他的西凉春佳酿，二人再对酌几碗。江涛这才渐渐忘却了心中烦忧。

海棠与榴花姐妹主动献上胡旋一曲，为两位助兴。孔武调侃道：

“三弟真有福气，有娇妻美妾侍奉，真令二锅锅羡慕！”

江涛叹道：

“海棠榴花貌美如花，莺歌燕舞，看似风光无限，实则飘零异国他乡，内心也是凄凉无比的。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呐，相逢何必曾相识！”

孔武默然。

兄弟俩秉烛夜谈。男人的话题不是政治就是女人，谈女人往往会往下半身走。这兄弟俩却没有。

江涛问孔武：

“孔二哥，尹姐——千啭尼师你最近见过她吗？”

一提到尹姑娘，孔武两眼一下子明亮了许多。他平静的语气掩盖不了澎湃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