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胜红见孙本方大人来了,便做出生怕惊动了太岁的样子,轻轻挪了几步道他跟前,轻声道:
“孙大人,咱这是太岁头上动了土,怕是创起了煞!这山可不能再挖了啊,大人!”
“不挖?”孙本方心想,“不挖,城咋筑?”
如果将孙大人勘探、开挖、拉运过的土方堆在一块,不知能堆成多少座山。,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他没见过?就说眼前这太岁吧,他不但见多了,还亲自研究过这稀罕物件呢?不就是个肉疙瘩吗!
江涛也觉得这么多人稀里哗啦跪了一地,就如同皇上到来一般,这也太夸张了吧。他认为,所谓“太岁”,在天上是星宿,遥不可及;在地里,是“灵芝肉”,高档营养品!
“土行孙”孙本方师傅没有回答白胜红的话,冲眼前的俩攒劲后生下令道:
“给本官请走它,埋到别处!”
俩后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没一个敢动锹的。白胜红可傻眼了,赶紧阻拦孙大人道:
“大人,这太岁头上的土可万万动不得呐!若再动了,恐怕会殃及——殃及兰州百姓!”
孙大人哪里肯听,向三个徒弟一挥手,道:
“有什么灾殃,本官和这三个徒儿担待便是,绝不会连累你们任何一个人的!乡亲们,兄弟们,都别跪了,起来干活吧!”
有人听了真起身来了,有人还坚持跪着。跪着是人家的自由,咱管不了,咱也不敢问。
师傅先下手,四人于是跟着上去,白胜红只有远远站着看的份。
石头被搬到了一旁,下面湿湿的空隙里,果真是一团黏糊糊的、肉感十足的东西。江涛将这一大片酥油一般的“太岁”双手捧起,他觉得蛮重的。他想这块东西营养丰富价值连城,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万民敬仰畏惧的东西,谁还敢提半个“吃”字!
“太岁”被重新埋在了一块潮湿的土里,白胜红赶紧过去念了一通经文,做了一会儿法。
大家不时地瞅瞅敢给“太岁”挪窝、胆大包天的师徒四人,看他们印堂是不是已经发青,呼吸是不是已经变粗。他们急切地等着亲眼见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太岁头上动土者悲惨的惨剧。
而事实上是,吃过午时饭,四人安然无恙;再等到傍晚下工,依然呼吸正常腿脚灵便,脑门没发热肚子没拉稀。
第二日,仍旧红光满面,哼着小曲儿,精神抖擞来上工。
感谢“太岁”,“土行孙”师徒四人的威名就这样在民工们中间确立了。
户部度支司郎中秦童宝昨夜吃醉了酒,睁开眼睛时已经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太阳照在桑干河上。
拍着脑门子回想老半天,秦郎中这才依稀记得自己是来衙门同几位大人一块吃酒的,来时还带着个小娘子呢。
“不对啊?那臭娘们咋不见了?”
秦郎中的目光在这间屋子里扫视一周,没有见秦可儿的人影。此时,他很想喝一碗水,“来人呐”三个字已经习惯性地到了嗓子眼,又被挡了回去。
大脑中渐渐地浮现出了祁森大人、孙大人、南宫大人好像还有刚匠作,他们端着满满一大白瓷碗绿莹莹的酒在自己面前灌到肚子里去的情形一一浮现。他还清楚地记得祁森大人讲过的话,话里有话,简直是鬼话连篇。
其实,只要不是傻瓜,祁大人的话就都能听得明白,至少也能听个**不离十。他这是给自己敲边鼓,他这人城府还是蛮深的。
秦郎中一骨碌翻起身,自言自语道:
“不行,这事我得向胡刺史表明态度!”
可怎么表明态度呢?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玩了人家的女人更是没法说清楚。假如被祁森他们参奏一本,岂不玩完!
“嗨,秦童宝呐秦童宝,你简直是头蠢驴!”
他追悔莫及,可一想起这些日子神仙一般的生活,又觉得不枉结识胡刺史这样的地方大员。据他所知,此人在朝中有大靠山,稳如泰山。
就算比部司的人稽查账目,又能怎么样?他们吃了老虎豹子胆,敢?或许人家就是一家人呢!
想到这,秦郎中有了主意。对了,这事咱先不急着找胡刺史,自己想想法子解决掉才是上上策。可是,能有什么好办法呢?从昨夜的酒会来看,几位大人的矛头显然都指向了自己呀!
就在穿靴子低下头去的一刹那,秦郎中计上心来。他正了正衣冠,出了门,直奔库房重地而去。
他要找的人叫蹇容,是度支司下属管仓库的郎官。这会子正专注地拨着算筹子儿一笔笔算着账。一见长官莅临,他赶紧站起来迎接。
秦郎中一脸和气道:
“本官今日清闲无事,特来吹吹风。今日天气不错哦!”
蹇容心里十分清楚,这主儿哪有这般悠闲自在。只要来,每次都带着明确的目的,箭无虚发。
“是的大人,今天确实是个好天气。”
他应和着,等着他的下文。
“记得汉献帝时曹孟德丞相同袁本初的大军对峙十七天,军粮告急。曹丞相的运粮官,他叫什么来着?”
秦郎中搔了搔鬓角,佯装出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
“运粮官?好像叫王垕吧。”
话刚一出口,蹇容心里就有一丝不详的预感掠过,因为这个姓王的是个冤死鬼。军中缺粮,曹丞相要他拿小斛分粮,他按照丞相吩咐的做了,可因此而军中怨言四起军心不稳。万分紧急时刻,曹丞相心生一计,要向他借项上人头。
那玩意是可以随便借人的吗?蹇容顺着这个故事想了下来,不觉心惊胆寒。眼前这为秦郎中心狠手辣,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他今日来,莫非也是要——要借我项上人头?!
蹇容这么想着,就听秦郎中说话了:
“本官今日遇到了和曹丞相当的处境,原打算勒紧裤腰带,能省的尽量省下来,可谁知这些个田舍郎一点也不买账!本官今日来,也想向你借一样东西,你看咋样?”
蹇容大惊,再看秦郎中的眼睛都充了血。仿佛自己眼前站着的不是人,而是虎视眈眈的杀人恶魔。
他后心发凉,两条腿不由自主战栗得厉害,瞪大眼睛道:
“大人,莫非也要借——借我——”
秦郎中见此状便哈哈大笑,道:
“小样,吓尿了吧!本官不会那般恶毒,本官要借的不是你项上人头,而是你的屁股!”
蹇容一听人家不是借头的,而是借屁股的,宽心之余又多了份疑惑不解:
“这借屁股的事还闻所未闻,简直就是千古奇闻!这秦郎中借我屁股,莫非是要做烤肉?”
秦郎中又绕了个大弯子来了,他说:
“周瑜小儿打老黄盖屁股的事你听说过吗?”
蹇容一听打屁股,这“打”比“割”要好的多。如此作比,他甚至想赶紧申请秦郎中打他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