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仙总算明白了“落难的凤凰不如鸡”的道理。

萧大仙一大早就享受了死囚待遇，扛起大枷，戴上脚镣，被转移到内监严加看管。下一步只等着报送刑部核准，圣上点头，秋后问斩。

等死比死更可怕，萧大仙半生的修行一夜间结了果。天亮时，狱吏见这老道须发全白，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不由得惊慌失措，惊呼老道成仙了。

狱吏向典狱长汇报，典狱长不知所措，只好向上级领导法曹参军事史大人汇报。史大人不敢擅自做主，立即向录事参军王珩王大人汇报。

这会儿，王录事参军正在向胡刺史汇报这件奇事，说得神乎其神。衙役忽传曹萨宝求见。

“有请！”

胡刺史今日心情大好，他正准备召开州城营建委员会会议，商议安排有关项目奠基仪式的具体事宜。一听曹萨宝求见，便决定将会议暂时延后。

“小的曹仁惠拜见刺史大人！”

曹仁惠一进大堂就跪倒在地，向胡刺史行了个大礼。

“曹萨宝，今日刮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东南风，还是西北风？哈哈，快快请起！”

连平日里桀骜不驯的胡商头领曹仁惠都卑躬屈膝拜倒在自己面前，胡刺史觉得很有面子。他赶忙起身搀扶这位可爱的萨宝，没想到他跪在地上恁是不肯起身。

“大人，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小的今日前来，特为萧道士求情。还望大人法外开恩，手下留情，留那老道一条活路！”

此语一出，刺史大人这才明白过来，眼前这精明的粟特商人，像只乖狐狸匍匐于前是因为有求于他。

“噢，原来你为他而来。那本官告诉你，萧道士招摇撞骗蛊惑人心骗人钱财**妇女为害金城，实在罪不可恕！”

曹仁惠一听胡刺史开口就打官腔，便明白事情并非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也许人家胡刺史有人家的难处。商人就是商人，懂得变通。曹萨宝的厉害处就在于他从不强人所难，遇事能够变通。

“小的明白，多谢胡大人坦诚相告。”

胡刺史也明白一个理，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自己拿了眼前这位萨宝的不少好处，样样都是能让宇文大人郭大人他们欢喜的礼当。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天经地义的。换做别的事情，他胡刺史早就二话不说痛痛快快答应人家做个顺水人情皆大欢喜，了事算逑了。可眼下这个萧道士并不是个吃素的。惹急了恐怕狼会吃菜根，鱼死网也得破！

因此，他早就横下一条心，借此天赐良机严格执法，绝不能让这萧大仙逍遥法外，危害金城。他要让他从此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最好的办法当是将他从大狱送入地狱。

刺史大人终究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问了曹萨宝一个问题：

“曹仁惠，你堂堂商队萨宝，因何要替这老道求情？”

曹仁惠一听胡大人主动问话了，觉得这事又出现了转机，赶紧回答：

“有劳胡大人过问，此事说来话长。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小的从于阗驮着几箱宝贝要到东土大唐长安去换茶叶和瓷器。没想到路过这一带时遇到了劫匪，珍宝被洗劫一空，小命差点不保。”

曹仁惠讲到这里故意顿了顿，胡刺史等不及似的问：

“那最后小命保住了没有？”

“嗨，大人您真逗！没保住小的今日还能给大人您讲故事吗？”

“命保住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大人所言极是。可是您知道小的这条命是怎么保住的吗？”

“怎么保住的，你快说啊！”

“多亏了萧道士，他那会儿还个流浪的花子。听见小的的求救声，二话没说抡起打狗棒，冲进劫匪群，一通乱扫。那劫匪求饶的求饶，逃命的逃命，最后还扔下了两箱子珍宝呢！”

胡刺史打趣地说：

“姓萧的莫非那时是丐帮帮主？”

曹萨宝道：

“大人料事如神，从那以后，萧花子就纠集了一帮年轻花子，专做打抱不平之事。小的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就将两箱珠宝全都馈赠与他。”

“那他后来怎么就成了风水先生呢？”

“小的听闻他将两箱珠宝一路散给了穷人，有个老头为报答他就将看风水钉橛子埋人的手艺传授与他。”

胡刺史听曹萨宝讲了萧大仙的英雄史，并没有感动得涕泪满面。然而，他却对曹萨宝的知恩图报暗暗赞赏。

曹萨宝再次请求胡刺史对他的救命恩人从轻发落，这次胡刺史选择沉默。胡刺史相信自己一个大胆的推断，那就是曹萨宝和萧大仙之间的关系远比这复杂得多得多。

刺史大人沉默不语，曹萨宝觉得没必要再杜撰下去。

“大人，小的还有一事相求，您一定要为小的做主啊！”

“说吧，我的萨宝。”

“关于孔武在金城关截获的八大箱子金银珠宝，小的认为他不是‘截获’，而是‘抢夺’！”

胡刺史脸色陡变，道：

“额嗯，此话怎讲？”

“也许大人您受那孔武误导，还蒙在鼓里呢！前些日子，萧道士往金城驿运送的那八大箱金银珠宝，都是在流凌阻断渡口期间小的寄存在他那儿的，并非他之所有。说句心里话，那些个金银珠宝小的扔了就扔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今日看来，这样做会害了恩公的啊！”

胡刺史听曹萨宝这么一讲，原来他是兜了个圈又来替萧大仙开脱罪责了。

“简直是一派胡言！”

“大人说话真有意思，小的就是‘胡人’，说的话当然是‘胡言’了。那些珠宝确实是小的用来换茶叶与丝绸的，小的手里就有这批货物的通关文牒，清单也附带了。大人若不相信，请过目！”

说着，曹萨宝从靴筒里抽出通关文牒，恭恭敬敬呈上。胡刺史接过仔细查看，果真不假！

“这个孔武，昨日在大堂之上越俎代庖恣意妄为，本官原谅了你。可现在倒好，你如此糊涂断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害的本官为你擦屁股，真是胆大妄为！”

胡刺史这么想着，并没有说出来。他要在曹萨宝面前维护自己的尊严，就不可能承认这一点。

“这些金银珠宝，早已没入府库。我问你，货物从黄河北运送过来时你有通关文牒，可从黄河南运回黄河北你有通关文牒吗？”

曹萨宝没想到这胡刺史还真不糊涂，这一问反而问了自己一个大张口。

“呃——这——，这八大箱金银珠宝是小的的不假吧，大人？”

胡刺史点点头，曹萨宝道：

“既然如此，就应该对萧道士减轻罪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