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大吃一惊。
虽然不懂什么政治,但身处天子脚下,些许的皮毛还是知晓的,怎能不让人心惊胆颤?
走出马车,不顾仆人的撑伞,张齐贤迈着七十岁的步伐,沉重地走向长生殿。
这是皇帝常住的寝宫,太上皇退位后,绍德皇帝也不改其俗,习惯性的入住。
张齐贤脚步焦灼,毡帽下,冒出丝丝白发,突地进殿,烧的滚烫的地暖,立刻让他申请湿漉漉的,浑身出了冷汗。
而在龙塌上,皇帝不住地咳嗽着,好似鱼刺卡在了喉咙,怎么也咳嗽不出。
张齐贤缓了口气,这才呵斥道:“怎么回事?御医都是废物不成?这点小病都治不好?”
御医跪地,不敢言语。
宦官们瑟瑟发抖,只有薛王,如今受封太子的李邦茗,起步而来:“相公,您来了!”
“见过太子殿下!”张齐贤点点头,叹了口气,这才缓步入内。掀起了幕帘。
随后,李沆,吕蒙正,寇准等三人,也急匆匆而来,神色焦虑。
在太子的迎接,宦官的引路下,这才入内。
随着时间的推移,转运使总使,五军都督,六部九卿,几乎都到齐了。
不过,也且只有几位宰相,转运使,五军都督,才有资格入内。
“陛下——”张齐贤一入内,就见到了满脸病态的皇帝,“噗呲”,就直接跪下,眼眶通红。
其他的几人见之,也是满脸凝重,跪地静听。
而在皇帝身侧,则是太子,皇子,公主,以及一众嫔妃。
皇帝的声音很轻,也很乏累,但嫔妃们却认真听着,不时地抽泣着,气氛显得很悲伤。
说了好一会儿,皇帝才松了口气,摆摆手,让子女们退下,独留下太子一人。
闭着眼,思量了近一刻钟,皇帝才看向众人,说道:“朕,怕是时日无多了……”
“陛下——”宰相们眼眶通红,失声哭泣。
皇帝如今不过四十九,年届五旬,谁知,竟然撑不过冬至,真是让人诧异,惊叹。
但,众人心中一想,又觉得是意料之外。
太上皇虽说勤政,但也及不上当今一半,夙夜不怠,可谓是皇帝的典范,恐怕也是如此,子嗣不过七人,寿元折损了罢。
“朕,自太上皇禅让继位以来,不刻不曾懈怠,心心念念的,就是不能将这全盘接收的盛世江山,给败坏了去。”
“如今,事有不协,但终究,好歹没有败坏,中规中矩,也算没有辱没太上皇的期望。”
说到这,皇帝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显然颇有些得意。
缓了口气,他才继续道:“朕龙体欠安,自今日起,将由太子监国,你们作为朝廷重臣,须得认真扶持才是。”
宰相们互相望了望,张齐贤见气氛凝重,这才轻声道:“陛下,太上皇在兴庆殿,可要通禀一声?”
“太上皇?”皇帝轻吟一会儿,才笑道:“昨个晚上,太上皇守了半夜,才歇息没两个时辰,再过一会儿通禀罢。”
“这,也是他老人家同意的。”
“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绍德皇帝扭头道:“中书舍人,拟旨吧!”
“诺!”
宰相们相继无言,对着太子拜下,这才离去处理政务。
“太子!!”
皇帝的呼唤,让李邦茗愣了一下,忙踏步而来:“儿臣在!”
“我时日无多,日后的路,就得你自己走了,如果遇到棘手的事,就去请教你皇祖父吧。”
皇帝喘着粗气,笑着说道:“虽然说这些年他不管朝政,但朝野上下,谁敢乱来?”
“维持这个盛世不容易,我本以为多亏了自己的本事,谁知道最后,还是依托于他!!!”
“儿臣知道了。”
李邦茗点头,满脸悲切。
十一月初十,太上皇再次探望皇帝,满目悲怆。
十一日,妃嫔,公主,尽侍候于皇帝,但帝昏沉入睡,久难反应。
绍德十三年,十一月、十二日,丑时一刻,帝崩于长生殿,岁四十有九,满城缟素。
太子承诏继位,改元正隆,时年,岁三十有三。
正隆九年,春三月。
天将三更,启明星依旧闪烁明亮,月微微单薄,似乎还带着点露气。
“阿郎,阿郎!”寇准朦胧间,忽然听到妻子宋氏的声音,他立马惊醒,起身道:“几更了?”
“阿郎,李相公寻你!”
妻子疑惑道:“看他的神色,似乎很紧张,应该是有大事吧!”
“嗯!”寇准一愣,忙穿戴起来,利索地穿鞋而去,披散着头发。
李迪这时候找我,是为何事?
再说,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怎么会被人看出来,说什么玩笑?
一路上思虑着,转眼的功夫,就来到了客厅。
只见,李迪正焦急的来回转圈,脸上的神色根本就瞒不住。
“李兄,何事如此急切?”
寇准平复了心情,问道。
“相公,大事不好!”李迪立马将寇准的衣袖拉住,四处望了望,这才谨慎地说道:“宫中传来消息,二更天时,薛王薨了!!!”
“什么?”寇准直接一震,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薛王不是一直可以吗?”
“其实,早就染病了,陛下瞒着消息,不曾想,竟然骤然而去!”
李迪叹了口气,神色不振道:“国家不幸,遭此恶难!”
“陛下呢?”寇准收拾着衣裳,扎起发鬓,冷静地问道。
“守在薛王府,怕是还没走吧!”
李迪无奈道:“我也是得了消息,就来通知你的。”
“复古啊,复古,你怎么这时才来与我说啊!”
寇准无可奈何道。
李迪兼任薛王傅,可以说对薛王府了如指掌,这关头才来言语,真是令人气恼。
“我也是无法,这是陛下安排的,我岂能违背陛下旨意?”
李迪愁眉苦脸道。
“走吧!”寇准收拾了容装,然后挥手道:“老三,准备马车。”
“别准备了,坐我的吧,门口等着呢!”李迪说道。
“也行!”
寇准也不讲究,点头就坐,马车瞬间就去了薛王府。
而此时,薛王府里三层外三层,被元从军死死的包围,显得格外的凝重。
“相公!”见到是首相寇准,元从军立马行礼:“没有陛下的恩准您还不能进去。”
“请通禀一声!”寇准拱手道。
很快,就有人去通告,一会儿,就跑回来:“相公,陛下有请,李相公也去吧!”
两人点点头,互相看了一眼,这才脚步沉重地向前而去。
寇准年迈,凌晨露水重,有些哆嗦,但拒绝了李迪的搀扶,毅然而行进。
薛王府很大,属于第一批兴建的王府,占地五十余亩,历经三代薛王,不断地扩建,修缮,异常的富丽堂皇,与皇宫相差无几。
兜走了几个院子,才到了地方。
只见,其灯火通明,隔着远,耳边就传来了哭泣声,一群女子的哀哭声。
李迪再也抑制不住,眼眶通红。
寇准心头也是颇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