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明白,这所谓的板子,其实就是雕版印刷的板子。
他点点头,跟随而去。
到了一处巨大的房间,只见那一个个刻满字体的雕版,被叠起来一堆又一堆并不被珍惜。
也是,这只是皇帝的任务罢了,皇帝不用,就废弃,大不了再重制呗,反正也是皇帝的钱财。
“十三经,数十万字,所用的书页大小的木板,约有上万块,放置了数个房间,若是再用,只需要擦拭灰尘。”
看着这一切,李嘉问道:“一块刻板,所需几何?”
“陛下,版材所用,是将木板锯成一页书面大小,多为杜梨木、枣木,还得请专人书写,一本孝经,稿费约千贯左右。”
“千贯?”
李嘉点点头,也就是说,孝经一本不过五贯,如果印刷两百次,就会收回成本,然后就是盈利。
“也就是说,成本最高的,就是书写之人工?”
“没错!”太府寺卿苦笑道:“即使在洛阳,读书人甚多之地,凡字上佳者,乃是名家,须得再三请求,须以每字百钱,才肯下笔。”
“如孝经,两千三百六十九字,书写一下,即二十万钱,两百贯。”
“另外,还须上好的油墨,约莫百贯,其余的木材,刻工,即使字少如孝经,也须三个月才可刊印。”
“我听闻,邸报那边,用的可是铜活字!”
李嘉轻声道:“你们可以试试。”
“陛下,铜活字一本万利,可用数年,上十年,但比之雕刻,却多了一项难以企及的困境——读书人。”
太府寺卿忍不住道:“邸报上下的读书人数十,可以随意摆正活字,而在太府寺,亦或者其他书商,则难以求得。”
“何来?”
“邸报为名为利,虽为匠,而读书人甘之若怡,而在书商,以及太府寺,则名实为工匠,凡读通十三经,哪怕通一经的,也不过来。”
说到这,就又是老调重弹,士农工商四个字,读书人种田,那是陶冶情操,去干工匠,就是自毁前途,除非不想考科举。
不然有了这个前科,前途就尽毁了。
所以,写字可以,排版就难。
此时的读书人多金贵,一家人含辛茹苦培养出来,哪里肯让他干工匠活?
一个县,能有百八十读书人,已经算是不错了。
除非到了明清时期。
可如今,又不是明清……
“这些就别浪费了,再给我印刷十三经吧!”
李嘉叹了口气,技术成熟了,但时机未到。
“陛下,还印多少册?”
太府寺卿松了口气,问道。
“多少册?一直给我印!”
李嘉轻声道,胸中莫名地一股豪气,他直言道:“天下有州四百,县一千五,那么,一整套的十三经,再给我刊印十五万套,一百五十万套——”
“这些书,不再与县学,而是都与我散出去,散入民间。”
“一百五十万套?”太府寺卿惊呆了了,这没有百万贯钱,是出不来的。
但,太府寺,又何曾有这般多的钱财?
“陛下,能卖出去吗?”
“少府会包销的!”
李嘉无所谓道,书这东西,属于刚需,一时间卖不掉,就慢慢来,迟早会卖完的。
书籍问题解决,那么,简化科举门槛,把通十三经,变成通三经,这样就容易。
秀才三经,举人十三经,进士科再加明算,明法,明经。
如此,就一步一个门槛了。
到了这一步,李嘉的每一个指令,再也无法像岭南时期那样随意了,
数千万人,数十万军队,数万官吏,一言以兴。一言以亡,诚不是假话。
所以,关于秀才试的内容删减,则直接从洛阳府开始试行。
这些暂且不论。
却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原还是银装素裹时,成都,依旧是一片阴雨连绵。
一直来自于大理国的商队,千里迢迢而来,受到了成都商贾的欢迎。
自从南诏王国覆灭后新生的政权吸取了其穷兵黩武的教训,一直休养生息,积极贸易,甚至由于信仰佛教的缘故,越发的和平起来。
当然,为其撑腰的吐蕃帝国覆灭,也是重要的原因。
这队商贾虽然交易货物,但实际上,却是来向大唐皇帝朝贡的。
西川府军都司总兵府。
校场极为宽大,十八般的武器样样俱全,可惜,因为成都多年来的阴雨天气,让校场颇为荒废。
“嚓——”
高彦俦擦了擦腰间的宝刀,不由得眉头紧皱。
多年以来,他的腰刀,已经生锈了。
这对于他来说,又何尝不是这般?
多年不曾动武,他的身骨颇有些僵硬了,身体都有些沉重。
作为后蜀的大将,高彦俦一开始就归属于潘崇彻,追随他平定蜀地,然后又北伐赵宋。
旋即到了大唐定都洛阳,他也积累功勋,封为亳州伯,食邑两千户。
在整个蜀地,他高家,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子弟,更何况还有勋爵傍身。
只是,骤然听闻,那后来才加入的郭守文,资历极轻,就已经成了洮州侯,真可谓是让他恶心到了极点。
“某神武四年,就追随鲁国公,平定蜀地,镇压宋军,更是携蜀军北上,立下功勋,如此历经七载,才只是伯。”
说着,高彦俦不由得愤愤不平:“而他郭守文,不过数载功夫,从防御使,再到朔方节度使,如今平定了吐蕃,镇守一方,赢得了偌大的名声,成了侯。”
“啊呀呀,真是气啊!”
在这般的阴雨连绵之下,高彦俦格外的气恼。
年近四十他,大半辈子都过去了,难道真的要在伯爵这一门槛上,无法得尺寸之进吗?
“父亲——”这个时候,他的长子高守业急忙走了过来,言语道:“知府那里让您过去,听闻大理国使臣朝贡。”
“知道了!”高彦俦点点头,叹了口气,这才收拾好而去。
虽然说在地方上,知府一官独大,但毕竟是文武殊途,尤其是涉及到了大理国,更是小心谨慎。
前唐时期,若不是因为南诏,耗尽最后一滴财政,以及军队,遇到黄巢时,也不会那么狼狈。
话说,西川的边患,要么是那些肮脏的吐蕃部落,要么就是大理部落了。
不过,这两地势弱,无法中央集权,自然只是一些散兵游勇,不值得一提。
高彦俦穿戴好衣裳,来到了更加宏伟的知府府邸。
至于后蜀的皇宫,早就被已经保存起来,那些栋梁,珠宝等等,基本上都拆卸出去,充斥洛阳的皇宫了。
在路上扫了一眼只剩下空壳的皇宫,高彦俦不由得感慨万千,蜀国,已经灭了六七年了。
即使是孟昶,也死去了数年,听闻当年艳盖成都的花蕊夫人,都已经成了皇帝的情人。
时间过去的真是太快了。
“话说,我在西川待了两三年了,也该挪挪窝了,去西北好?还是去东北?”
琢磨了一番,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府衙。
“张知府!”拱了拱手,高彦俦好奇道:“大理国在这寒冬腊月的,无故的朝贡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