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县令心中叫苦不迭,连忙前去带人。
一旁的李淮则颇有些疑惑,他不解皇帝为何对区区草民之事,如此关切,不由得说道:“卢氏县之事,也在河南府之中,其是黄知府之本分,让他处理即可,陛下不必为之扫兴。”
“你不懂!”李嘉叹了口气,一句本分,不知抹杀了多少人,他目视前方,说道:“多少人倾尽全力,用尽最后一滴血,才有了这声呐喊。”
“草民,庶民,到底你们,也是从这里出来的……”
李淮闻言一怔,多少年来,他才想起来,自己之前,也不过是依靠主家混日子,读了几本书草民罢了,与他们有何异?
黄德彰则微微一笑,好奇地看了一眼李淮,又挺直了腰板,准备闻听一场好戏。
很快,卢氏县令就带着一个瘦骨嶙峋,浑身是伤的男人,走了过来,后者噗通一下跪下,声音嘶哑,眼眶红涨,整个人似乎油尽干枯了。
“让他养养吧!”李嘉默然,这般凄惨模样,显然是最后一搏了,他甩了甩手,再也没有登山的乐趣了。
“冤枉,冤枉——”男人眼角其离去,挣扎地跪起,声音凄惨。
“说吧,你有何冤屈!”李嘉让人将其扶起,放置在坐椅上,相对而坐,轻声问道。
“草民乃是卢氏县人氏!”男人大脑一片混沌,喘着粗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皇帝认真地听他说话,歇息了许久,他才说道:
“我夫人一个月前,带着妹妹,一同去老君观上香,至今未归,我派人去找,他们竟然说没有过,还派人殴打我父,火烧我家……”
“县衙告状,无一受理,反而将我乱棍赶了出去,家破人亡,在下,在下实在是无路可走啊……”
说着,男人就凄惨的大哭起来,让人感同身受,报之同情。
一旁的卢氏县令闻言,浑身颤抖,惊诧地看着男人一眼,又看着皇帝那杀人的目光,他不可抑制地跪下,颤抖道:“臣下,臣下着实不知啊!”
“废物!”李嘉轻吐一字,随即起身,舒展一下抑郁的心情,这无外乎又是一个仗势欺人的勾当,只是主角,变成了道观,出家人阶级。
到了这时,李嘉恍悟,郭荣抑佛,但是却没有抑道,这不代表着道教势力小,只是相对于佛教来说罢了。
崇山峻岭之中的道观,也是需要百姓来供养的,并非是不食人间烟火。
而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寺庙道观,扎根地方,数十上百年,地方勾结,不亚于庞然大物。
而,也不必高估出家人的德行,无论道士还是和尚,因为戒律这个东西,根本的依靠就是自觉。
就跟儒家讲究道德一样,满口道德,私底下却是男盗女娼。
闻听这件事后,李嘉很愤怒,但转眼,他又很平静,转眼间,他甚至从政治的领悟,去观察这件事。
随之,他又醒悟。
他么的,之前他在南方一直在进行宗教管制,甚至在朝廷设置崇福司,管制宗教寺庙,囊括庙产,只允许其保留香火钱。
不曾想,到了北方,一直忙着打仗,带兵,竟然忘了这一出。
心中百转千回,李嘉又意识到,这是北方宗教管控的突破口,他精神振奋,故作羞恼道:“不曾想,朗朗乾坤,竟然有这等肮脏之事发生。”
“老君庙,圣祖祭祀所在,竟然成了尔等的藏污纳秽之地,对得起太宗皇帝修建的庙宇吗?”
一旁的道士们闻言,浑身一颤,抑制不住的跪了下来,口呼冤枉。
李嘉哪里能听他们说话,就算是假的,因为政治,也得变成真的。
“走,去看看太宗皇帝修建的老君观,到底成了什么模样!”
这下,道士们惊呆了,皇帝是来真的啊!
老君观的体面,道教的体面,都不要了?
一片鬼哭狼嚎之中,李嘉更加认定,其中定然是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他再也不拘束什么亲自登山了,御驾浩浩荡荡,坐着抬杆,就是上山。
老君观不愧是太宗皇帝修建的,香火旺盛,殿远数十座,从山下望,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巍峨。
石阶一道又一道,爬的艰难,道士们也一个个气喘吁吁,显然保养的不错,体力活很少。
李嘉扭过头,问起卢氏县令:“老君观多少庙田?”
“这……”卢氏县令纠结一会儿,立马说道:“约莫一万多亩,尽是投效之地。”
“一万?”李嘉笑了笑,说道:“一万亩地,能养活这几百号道士?”
一路上,他不再言语,一个多时辰后,到达半山腰,来到了一片豪华的道观群中。
“搜——”李嘉就坐在院前的大香炉前,翘起二郎腿,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
一声令下,上千元从军飞奔而去,将整个老君山,弄地灰尘大起。
道士们心急如焚,但却无可奈何。
老君观很大,得益于数百年来前唐的支持,一直在发展,兴建,以致于上千人撒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皇帝并不急,他反而与那个告状的男人聊了起来。
从而,李嘉得知,男人名叫宁中夏,字子获,也是个读书,而且,还是神武八年的秀才,整个卢氏县唯一一个秀才。
初贫乍富,一下子就与富商联姻,光凭借着妻子的嫁妆,就成为了富贵人家。
“你堂堂一个秀才,去往县衙,递帖就能见县令,怎会如此狼狈!”
李嘉诧异了,在他的设计中,秀才也是地方州县的帮手,可以入县衙做事,基层干部的补充者,可以说备受尊崇,怎么会如此不堪,被老君观欺辱到家破人亡的份上。
宁中夏闻言,悲从中来,不由道:“县衙递帖,却言通判不在,随之,县令也不在,我去找状师,写讼书,也无人肯帮,老君观还养了一群打手,数百人之多,武器比县城的巡检还要厉害,偌大的卢氏县,根本就无人敢招惹……”
“若不是学生偶尔知晓御驾亲临,怕是早就被他们折磨而死了。”
一旁不配有姓名的卢氏县令,听到这番控诉,整个人再也忍不住,瘫倒在地,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甚至某些黄白之物也不受控制,泛滥而出。
“好啊!”李嘉不屑地看了一眼其人,说道:“卢氏县衙竟然与老君观一体,看来,这偌大的一个县,它不姓李,改姓老了是吧?”
“不知好歹的东西,堂堂朝廷命官,竟然低头与道士掺合在一起,来人,将这家伙拉下去,押入监牢,等候处置。”
皇帝挥挥手,对于这般官、道勾结的场景,感觉有些恶心。
秀才什么的,虽然说地位高,但只是相对于普通百姓,对于庞然大物的老君观而言,可谓是小菜一碟。
一个多时辰后,张虎子就跑了过来,鄙夷地看了一眼那群道士,然后说道:“启禀陛下,在后山洞中,找出了一群受迫害的女子,约莫五百余人,衣衫不整,还有上百名幼童,附近发现许多尸骸,疑似不服从女子的……”
张虎子多年来,深受皇帝信赖,执掌元从军,负责守护皇室安危,劳苦功高之下,也得了个子爵的头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