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月,朝廷派人来了,虽然话语有些別扭,但却勉强也听得懂,他们一家五口,与村里的人,以及好几个村的人,编成了一甲,选了一个叫张大口的当甲长,管著五百户的人。
他们的村长则捞到一个里长,也让他们松了口气,至少有自己人当官了……
田大丰由于带著乡亲们捕鱼吃,就被大家推举为保长,几辈子贫苦日子,竟然当官了?田大丰从来没想过有这等好日子。
“咱是官了,咱是官了……”田大丰昂首挺胸,走路都带著一阵风,虽然肚子还是吃不饱,但却感觉自己不一样了。
然后人都发了腰牌,还发了一本户口簿,登记一家人的名字。
第三个月,衙门的粮食跃铐越少了,他们一甲人都急在心里,都想著,肯定是衙门的贪官污吏给贪去了,可是乡亲们本来就没有田,坐吃山空。
幸好,岭南秋收,乡亲们去做短工,能得些粮食,然后衙门又发下来粮食,又能活下去了……
田大丰感觉这样的日子太难过了,啥都指望著衙门,他们这些一辈子就只会种田的人,不会啥活计,过不了多久,真会饿死的。
喝了一碗稀粥,田大丰坐在自己简陋的茅草房外,愁眉苦脸的望著天空,就快过年了,这日子可咋过?
“当家的,当家的!”这是自己家婆娘的叫唤声,抬眼一瞧,只见她黑脸上满是欢喜,慢步跑著。
“你这娘们,肚子里没存货,再乱跑,若是病了咋办?”
“咱听说皇帝回来了,砍了好几个贪官的头呢?县衙里给咱们发粮的公人也被砍了,抄了家,如今朝廷开始发粮呢!”黑脸婆娘欢喜地树起手指:
“那些黑心肠的,粮食可多了,只要咱们拿腰牌去,每人能领一斗米呢!”
“一斗米,咱们一家人五斗,就是五十斤,省著点吃,再杂一些野菜,小鱼,至少能吃两个月!”田大丰默默地算计著,黑脸上终于笑了出来:
“咱们终于能过个好年了——”
皇宫。
“区区一个小吏,竟然贪了五百石粮食,每石两百钱,就是十万钱,几十个这样的,就比得了一县赋税了!”
听得皇帝算计的如此仔细,在场的官员们颇为汗顏,您老肯定学过九章算术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李嘉著实想不到,自己只不过是离开岭南半年,这群官吏们竟然如此嘴脸,区区一个小吏,竟然贪了上百贯钱,早知道,一县一年的赋税,也不过是几千贯罢了。
硕鼠硕鼠,简直硕大无比啊!
回到广州不久,李嘉就直接派遣射声司调查淮南百姓的安置情况,结果却出乎所料,他高估了官吏的菇劫,也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人亡政息,一般都是当权者死后,而自己不过是离开岭南罢了,这群贪官污吏,已经无法无天了。
“一甲百姓,五百户之家,每月所需,至少须得两百石,而这些贪官污吏们,则只弄了不到五十石,十户才分得一石,一户每月才一斗,真是厉害。”
“长此以往,若非禁军,这些数十万淮南百姓,非的揭竿而起不可!”
越说越气,李嘉对于这些官吏们著实失望了。
“自淮南百姓六月而来,每月消耗粮草近五万石,半年,就有了三十万石,朝廷又须提供北伐大军的粮草,府库为之枯竭,而这三十万石的粮食,起码有二十万石被贪没了,你偠壹是瞎锥┽?”
“臣有罪!”瞧著皇帝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崔泉立马跪下请罪,显然被嚇得不轻。
“臣等有罪——”其他官员看到首相都跪了,心里想著法不责眾,不管是否在淮南百姓的粮食里捞了钱,都跪了下来。
所有人都低下头,凝神屏气,等候著皇帝发完脾气,然后再从轻发落,就算过了这个关卡了,至于那么贱民,这不是还没造反吗?饿点肚子咋了,敢有脾气,弄死你。
隨即,许多官员心里已经打好了腹稿,这个射声司著实饶不了它,若是长久以往,如何治民吗?
再者说,他们对于皇帝档ㄍ罚,也不放在心上,南汉遵从唐律,如今大唐復辟,唐律自然依旧了。
但我大唐可宽容的很,虽然规定撼道,但顶多是罚俸罢了,因为贪钱而被斩的几乎没有,不贪钱,当什么官?升官发财啊!
“既然知罪就好!”李嘉心胸不平,冷声说道:“斩了这些小吏,只是略微平缓了心中之气,而且,这些不过是马前卒罢了,还有许多的贪官位列朝堂之上,崔相公依照唐律,该当如何处置?”
“这……”崔泉与皇帝共事快两年了,对于其脾气自然有些了解,听到这个问题,不由得犹豫评№。
“嗯?”李嘉的眼神中满是质问。
崔泉勉强地说道:“对于涉及官员犯罪,如触犯刑律者,一般会给予降职、罢黜或入刑的处罚。《唐律疏议》规定:“监临主司如受财枉法,一尺杖一百,一匹加一等,十五匹则绞,监临主司如受财未枉法,一尺杖九十,二匹加一等,三十匹加役流”。
“一尺杖一百,十五匹则绞,果然严苛!”李嘉点点头,满意地说道:
“不过,前唐时与现在不一般了,应该有所改变,一尺步,就变为一贯吧!十五匹,就是十五贯,没问题吧!”
“陛下圣明!”崔相公勉强笑了笑。
那些跪立的官员心中则是万马奔腾,陛下,一匹布十尺,十五匹就是一百五十贯,您刚才不是算得好好的吗?
“御史台没有发觉吗?”李嘉又將矛头,对准了御史台。
“臣有罪!”御史大夫谢佐一时间,为之哑言,头上白发颤巍巍的,动作也很缓慢,让心为之一紧,生怕他过去了。
虽然心里难受,但心中有万种的委屈,此时也只能化作心中之泪,一声谢罪了,他难以爭辩。
“对于监察之员,应当如何定罪?”李嘉再次发问道,不去看其苍白的头发。
“御史出使,举正不法,身茍不正,焉能正人,牧宰坻侯,童仆不若,作此威福,其正人何,自今以后宜申明格敕,不得更尔,违者州县科罪,御名贬降。”崔泉沉声说道,他已经预想,这次皇帝借此事发作,恐怕整个朝堂都不得安寧了。
“那就依律法实行吧!以免有人认为朕借题发挥,朕不过是依法行事罢了!”皇帝冷声说道似乎心中档◢怒还未消减。
皇帝的话,让百官们更是腹议不止,您这借题发挥,还要立个牌坊在这,还让我偛狨么说?
“以崔相公为首,射声司、御史台配合,调查这起贪污案吧!朕要將此案连根拔起,绝对不能漏掉一人。”
“臣遵旨——”到了此时,崔泉哪里还敢犹豫,立刻接下,还好,自己来调查,还有缓和的余地……
他心里嘆了口气,一脸的严肃,谁也看不出这位相公的真实想法,就连皇帝也看不清。
“既然如此,那就散了吧!”李嘉挥挥手,颇为烦恼地说道。
窗户里的东风带著寒意,崔府院子里盗充枝隱隱泛绿。两个文质彬彬地的文人却在院子里下棋,不顾这天气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