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位于宫廷的最西南角,阴暗潮湿,地形低洼,哪怕冬季已过,此时进入这里,依旧有一股寒流直冲脑勺,让他直哆嗦。
脚下穿着缝缝补补,还算体面的皮靴,一步一个脚印,污泥溅到了靴子上,若是往日,田忠早就心疼个不行,但此时,他却浑不在意。
些许皮靴算个甚,咱今日就得改换门庭,这些旧日的衣裳不要也罢。
大步流星的走着,路边倒污水的宦官们,脸色麻木地看着新装打扮的田忠,脸色满是戏谑之色:
“田忠,你咋了?娶媳妇了?换上了新衣裳!”
“还纹着锦绣着哩,怕不是十来年的衣裳吧!”
“啧啧啧,田忠这小子,咱好好的把后半辈子过了得了,这要是惹人嫉恨啊!”
这些宦官,最年轻的也与田忠相当,最老的,牙齿都掉个精光,与他一般,都是打入冷宫的,办砸了差事,不得喜爱的宦官,如今只能干着最低贱的活,勉强苟活度日。
“嘿嘿,咱与你们不同,今日也算是改命哩!”对于这些同病相怜的同辈,平日也靠相护扶持度日,田忠倒是不怎么在意,反而得意洋洋地尖笑着:
“咱一飞冲天,自然也不会忘记你们的,吃香的喝辣的不在话下,安度晚年,一日三餐,这是最起码的!”
众宦官脸上的调笑瞬间扩大,甚至有的弯下了腰,破旧的衣裳扯掉了几块,心疼得直呼不已。
“阿耶,这是真的吗?”别人都不信,只有一个二十来岁的田福却是极其相信的,连忙问道。
“当然,阿耶啥时候骗过你?吃香的喝辣的也有你一份!”对于困难时候一刻相互扶持的干儿子,田忠自然不忘,笑着说道。
“吃香的喝辣的?小爷我也想去,怎么地,带我一个?”
这时,背后突然就想起了一声尖锐的笑声,不用回头,田忠就知晓,这是那些恶霸们来了,平日里忍气吞声也就罢了,今日却不同以往了。
“怎么了?张监作也想去不成,带你一个也无妨!”回过头,田忠满脸的笑着,毫无惧色。
一个小小的监作,不过从九品罢了,往日里克扣餐食,薪俸,欺凌他们这些打入冷宫,无权无势的人,忍气吞声不过常事。
今个儿,可与以往不同,他可是皇城司城使,位高权重,这些小杂鱼欺凌到自己头上,可得惹笑话。
“哼?你小子不要命了?敢跟咱这样说话?”
张作监脸色发白,薄唇挺鼻,眉眼间满是戾气,叉着腰,显然,他已经气急了。
“阿耶——”干儿子拉扯着田忠的衣袖,一脸的焦急不安。
“无事,安了!”拍了拍其手,田忠轻声安慰道,随即扭过头,傲气十足地说道:
“喏,拿去瞧瞧,看看这是什么?小小的从九品作监,在我面前放肆!”
张作监随手一接,只见是一块木制的牌子,周边围着一圈铁环,上书三个大字:皇城司
背面,则是一行字:都督府辖下皇城司使田忠
“皇城司?”有识字的宦官忍不住的叫出声来。
“都督府?”这一声更是高昂,直冲云霄。
“你,你,你……”张作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都督府谁人不知?这一个月来,就是大汉新的权力中心,原先宫中权势滔天的宫使,一个个都成了刀下鬼。
李都督,是这个朝廷最有权力的人物,跟红顶白一向是他们这些宫内人的常态,不到一会儿功夫,田忠身后就站立了数十人,而张作监身后只有寥寥几人。
显然,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官职,但绝对比小小的监作强太多。
田忠戏谑地看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张作监,等着看他怎么办。
“田老爷,我错了,原谅我吧!”
张作监咬咬牙,不顾地上的污泥,立马跪下,把头伏在田忠脚下,诚恳地认错。
“哼!”田忠一脚踹到其肚子上,将其踢倒在地,捂着肚子叫唤,冷声道:
“今天阿耶我心情好,饶你一条狗命,快滚——”
“多些田老爷,多些田老爷——”被手下搀扶着,张作监赔笑着,快速地离开。
“阿耶,就这么放了他?往日里这小子就欺负咱,可是心狠呢!”干儿子田福瞧着落荒而逃的张作监,心里甚是快活,他愤愤不平地说道。
“今日未带多少人手,就放了他,改日再收拾也不迟!”扭过头,低声说道。
“咱们收拾一下,带几套换洗的衣服,咱爷俩住搬出去住!”田忠大声地说道。
“诸位也别慌,田忠不会忘记大家的,过几日咱就回来,到时候带大家一起过好日子!”
瞧着围上来的人都跪下了,抬着头,一脸期望的表情,田忠扬声说道,恰好皇城司需要人手,也不算养闲人。
得到肯定的答复,众人才兴高采烈的散去。
对于如此的改变,王忠感慨万千,心中打定主意,一定不能辜负都督的信赖。
第一百五十三章北伐畅谈
后周显德六年(959)二月。
后周命枢密使王朴至河阴检查黄河堤坝,于汴口立水闸。
又命韩通、吴廷祚发徐、宿、宋、单等州数万民夫浚汴水,由韩令坤自大梁(今河南开封)导汴水东入蔡水,以通陈州(今河南淮阳)、颍(今安徽阜阳)漕运之路;又征发滑、毫二州丁夫,由袁彦督办浚五丈渠,东流定陶(今山东),梁山泊入济水,以通青(今山东益都)、郓(今山东东平西北)漕运。
“官家,茶水冷了!”东京的宫廷中,正值壮年的皇帝郭荣,端着茶水,此时有些愣神,望着眼前的奏折,心中颇为不安。
玉雕粉琢的符皇后,则瞧到官家这副模样,不由得柔声提醒道。
“啊?皇后怎么了?”离征服淮南不过一载多时光,但壮年的皇帝,此时却仿佛老了十来岁,腰背都有些弯了,符皇后有些发酸。
“管家,茶凉了,别再喝了!”符皇后关心地说道。
“无事,在外行军,凉水又算的了什么?”说着,郭荣一饮而尽,笑着说道
“刚才心中却有些不安,不知因何而起!王相公还是休沐。”
“没了他,我这桌案上,奏折可堆成山了!”
“官家万金之躯,应当保重才是,这些宰相们,本就辅佐君王的,加着重担也是应当的!瞧您都瘦了!”
符皇后柔声说道,脸上写满了关心。
“最近漕运之事,关乎天下稳当,不可马虎!”郭荣额头上又多了几道皱纹,无奈地说道
“这东京数十万人口,每日食尽多少粮食,不疏通漕运,这一国之都,就得乱套!”
“等天下一统了,咱们就搬到别处去,东京虽然繁华,但着实不当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