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脱脱的族人得知德德玛也已去世的消息,坚持要求将德德玛的尸体也带回元大都。
虽然高惠当初没有食言,厚葬了德德玛。但脱脱的族人还是坚持将德德玛的棺材从土里刨了出来,另换了一口棺木,收殓了尸体。
哈斯其其格也很想跟他们回元大都,但高惠岂能放她走。
那脱脱的族人得知哈斯其其格已于高惠拜堂成亲,他们也没有办法,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嘛!
就这样,哈斯其其格一个人留在了腾冲。
脱脱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哈斯其其格的命运没有一点儿好转的迹象。她就跟一个童养媳一样,虽然号称是知府大人高惠的妾,但一直以来在高府中干着下人的活儿。
当然,这些活儿并不是高惠给她安排的,而是高惠的正室给她安排的。
高惠也纳了不止一房的妾了,但也死了好几房了,这其中,高惠的正室夫人是“功不可没”。
那可是一个妒嫉心极强的女人,她岂能容忍这些小狐狸精跟她抢男人?
虽然哈斯其其格当时还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但这也是一个未来潜在的威胁。消除这些威胁的最好办法,就是让这些威胁永远不再成为威胁。
那怎么办?
除了给她们穿小鞋,绞尽脑汁去整死这些小狐狸精,还能怎么办?
政治斗争是残酷的,宫廷斗争是残酷的,大户人家的妻妾争宠同样是残酷的。
这都是一场你死我活、有你没我的较量。谁能踩着别人的尸体前行,谁就是最终的胜利者。
可以想象,十来岁的哈斯其其格如何经得起这些摧残。肉体与精神的折磨,对于她来说是家常便饭。
“活下去!坚强地活下去!”
每当她处于崩溃的边缘,她总会想起父亲的这句话。
哈斯其其格的确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她能坚持在高府生存三年,真的是不容易。
马里金此次从麦加返回,路过腾冲之时,有幸遇见了哈斯其其格。
因为当时的云南居住着很多穆斯林,朝觐过麦加的人在云南格外受到尊敬。马里金行至腾冲,自然是有不少穆斯林视他为英雄。
那高惠为了体现出自己亲民的风格,自然也是亲自接见了这位英雄,并请他到自己府中作客。
也就是这个到高府中作客的机会,让马里金偶然见到了哈斯其其格。
当时,他是因为在酒宴上与高惠他们喝酒。酒过三巡,他因想入厕,便来到了后院。
可后院之中传来了一阵喝斥之声。他起初并没在意。
等他入厕出来,又听见了打骂之声,以及一个小姑娘的哭泣之声。
马里金猜想,肯定是这知府大人府上的丫头做错了事,正在挨打挨罚了。
本来这也没多大的事儿,但马里金当时也喝了不少酒,正想出来透透气。就寻思着去看看热闹,看看这高府是怎么管教下人的。
他循声找去,远远地看见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正拿着根棍子在打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也就约十二、三岁的年纪。
那打人的女子一边狠狠地打,还一边骂这个小姑娘是小狐狸精、骚蹄子。
马里金觉得这倒有些意思。按说这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还是少不更事的年纪,也不至于去勾搭哪个男人吧?
马里金越想越觉得奇怪,这小丫头怎么就被骂成了小狐狸精、骚蹄子呢?
马里金决定继续观察下去,看看这事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可那打人的女子就只管使劲地打,也没说出个别的什么,翻来覆去也就只说出这小丫头是个狐狸精什么的几句话。
马里金想了想,觉得这事情不大对劲儿。
按说一般的小丫头做错了什么事情,受罚挨打的时候,打人之人一般是一边打一边数落她的错误。
而且打人的一般是这府中地位较高一些的下人。但看今天这打人之人的衣着,不象是个下人,倒象是这高府之中地位不低的人。
这就让马里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马里金在一旁偷看了约一刻钟,那打人的女子似乎还没有收手的意思。
他心想,这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也经不起老这么打呀!虽然只是个小丫头,那也是一条人命,马里金起了恻隐之心。
于是,他便假装在找厕所,先是咳嗽了几声,然后慢慢向那打人的地方走过去。
那打人的女子见有人过来了,立即喝问是什么人。
马里金立即以实相告,说是知府大人请来府上作客的,因内急离席,才到了这后院。
那打人女子见有外人在场,便让那小丫头在原地跪着,她自己则回了屋子。
马里金看看那跪在地上的小丫头。手上、脸上,这些衣服没有遮住的部位都是伤痕累累。那衣服遮住的身上肯定是伤痕更多。
马里金问那小姑娘叫什么名字,犯了什么错误。
哈斯其其格跪在地上,看了看马里金,觉得他应该不象是个坏人,便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还没有来得及说别的,刚进屋子里的那个女人就在窗户里喝道:“老实跪着!再乱说话,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马里金一看这阵势,知道这事也管不了,他能做的也是暂时阻止殴打。
马里金很快回到了宴席之上,今晚来参加宴席的还有这腾冲府的不少官员。因为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所以说起话来就特别随便了。
马里金见大家都互相开起了玩笑,有意弄清刚才之事,便端了一杯酒来到高惠面前。
马里金说道:“高大人,您不光公正廉明,深受百姓爱戴。你府中的家风,也是非常的严格呀!来,来,我敬您一杯。”
说完,马里金把杯中酒干了。
那高惠听马里金夸自己深受百姓爱戴,那自然也是十分高兴。
虽然他就不是个好人,但他自认为,自己还是个好人的嘛!他也认为,刚才马里金对他的评价是很客观公正的嘛!
于是,高惠是哈哈大笑,直说马里金过奖了,便也喝了杯中之酒。
一旁的人借着刚才这个话头,问道:“高大人为官清正,这倒是有口皆碑。可这家风严谨,马兄又是从何而知呀?”
本来这人说这话,也没别的意思。无非就是喝了酒,大家说说笑笑,逗个乐子。
但既然这话问到了马里金头上,马里金就只好告诉众人,他刚才入厕的时候,看见高府中的一个女子正在教训一个小丫头。
但这个教训,非一般的教训。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儿,被打得浑身伤痕累累的。
众人一听,也只说高大人家中家风严谨。
但这话在高惠听来,倒不象是夸他,似乎是在说他对下人苛刻。
于是,高惠立即争辩,说一定是马里金酒喝多了,眼花了,他们家怎么可能把下人打得伤痕累累的嘛!
高惠这一争辩,马里金就不服气了,这明明是自己亲眼所见,那还能有假。
于是,马里金就说刚才的确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挨了毒打。这小丫头的名字他都知道,叫哈斯其其格。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笑翻了。
马里金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高惠则红着个脸,只好在一旁尴尬地陪笑。
也是大家酒喝得差不多了,就有人告诉马里金,这打人之人肯定就是高大人的正室夫人。这被打之人,也不是府中下人,那是高大人两年多前纳的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