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偰府大门前的乞巧活动,可是分散了这些兴化官兵的不少注意力。
大门前的兵士全都看着这边,虽然不停地有长官喝止,但好不了三分钟,大家又都不由自主地转过了头来。
至于那些巡逻的兵士,就更加放纵了,巡着巡着,就巡到这乞巧台边来了。
一些中、下级军官刚开始,还不断让这些巡逻士兵归位。后来,他们自己也被这热闹的活动场面给吸引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这帮兄弟从兴化远道而来,也辛苦好些天了,过个节,偶尔放松一下吧。
反正前门、后门还有重兵把守,那偰府里面的人也不能长翅膀飞了。
我们一看,这正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当即来到了一个白天陈定邦早就看好的攀登点。天早已黑了,左右五百米之内都没有打火把的巡逻士兵。
陈定邦一马当先,先将绳子甩到院墙上。
绳头有钩子,钩住院墙头后,陈定邦象只猴子一样,几下就爬上了院墙。
这院墙足有五、六米高,陈定邦骑在院墙上,又扔下了两根绳子。
这样,我们剩下的三人正好一人一根绳子。大家也不由分说,抓起绳子就往上面爬。
好在是大家都是年青力壮,虽然没有陈定邦那般迅捷,也是没费什么力气,就爬上了院墙头。
我们四人骑在院墙上,把三根绳子收了上来,扔进了院内。还是我们三个先顺着绳子往下溜,陈定邦先在上面观察情况。
等我们都着地以后,他先收掉两根绳子,然后下来着地后,将最后一根绳子也收了。
院内一片漆黑,我们落地的地方,正好是后院的花园,大晚上的一个人也没有。
汪耀南进过偰府,知道偰府的格局,于是就领着我们向偰玉立的房间摸去。
这偰府的前厅都是会客用的,偰家人住的都离这后院的花园不远。
估计是偰府被围多日了,虽然今天是七夕节,但偰府上下也没心思过这个节了。只有零零星星的几间屋子里还亮着灯,其他的屋子里都是漆黑一片,估计都是歇息了。
汪耀南带着我们直奔偰玉立的房间。
还好,偰玉立的房间还亮着灯,说明他还没有睡下。
我们来到了门前,汪耀南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了“谁呀?”的问话声。
接着看见有烛光和人影在向门口移动,看样子是准备给我们开门了。
那人影到了门前,并没有立即开门,而是再次问道:“谁呀?”
汪耀南轻声对着门缝道:“偰大人,是侄儿耀南啊!”
门吱呀一声开了,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举着烛台的老人,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很深。
不错,这人正是偰玉立。
当时的偰玉立已经快是一个即将年满六十五周岁的老人了,加上刚刚又受到政敌的打击,更是显得苍老了。
偰玉立看见站在门前的是汪耀南,满脸惊讶之色,说道:“大侄子,怎么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还不容汪耀南回答,偰玉立立即让我们进了屋子,随即把门关好。
屋子是个套间,外面可以当会客室,里面应该就是卧室了,不知道偰玉立的夫人是不是在里面安歇,我们就在外间坐下了。
接下来,汪耀南才回答了刚才偰玉立的问话。
说是我们见偰府被围了,在外面转悠了几天。正好今天大门前的空地上在进行乞巧的活动,我们才趁这个机会溜进了偰府。
偰玉立听了,打消了心中的疑虑,说道:“大侄子,你们现在不该进来呀!我现在是待罪之身,我担心你们受到连累。”
接着,偰玉立给我们讲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正如我们所料,偰玉立是因为收录《岛夷志》一事,给政敌留下了口实。
原先脱脱为相时,这倒还不是什么大事。
自去年年底,脱脱被罢相之后,一大批脱脱的至交好友先后受到牵连,偰玉立也感到自己这个达鲁花赤可能也当不久了。
也就是上次汪耀南来拜会他之后不久,偰玉立更加感到形势的危急。
于是,他当机立断,让自己唯一的儿子偰列图携带家小从泉州海港乘船立即出发,直奔防城(今广西防城港市),取道陆路至南宁。
因为偰玉立的父亲偰文质官至广西都府元帅,偰玉立幼年时随父母在南宁生活多年,对那里情况较熟悉。
而且,当时南宁属于边陲之地,逃到那里生活离朝廷较远,能够逃脱政敌的迫害。
但偰玉立自己当时还是泉州路的达鲁花赤,肯定不能弃官而逃,只好留在泉州的偰府坚守。
按照偰玉立的设想,如果他这次能够逃过一劫,他就乘船去防城,然后在南宁与夫人和儿子团聚。
如果逃不过这一劫,那也没办法,好歹保存了他这一支的血脉,他也心满意足了。
怪不得我们进入偰府后,就没看见偰府上下亮几盏灯,原来他早就玩了个“金蝉脱壳”之计,把家小都转移了啊,我心里不由得暗暗有些佩服这个老头儿了。
那《岛夷志》不会让偰玉立的儿子偰列图也带走了吧?这可是我们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了。
于是,我立即插话道:“偰大人,实不相瞒,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岛夷志》而来,汪耀南的父亲不知所踪,这可能是他找到他父亲的唯一线索了。”
偰玉立笑了一阵道:“《岛夷志》的确是本好书,但如果我让列图他们带着这本书走,那我就是害了他们,我只想让他们平平安安地生活,没有过多的奢求。”
听说偰列图没有带走《岛夷志》,我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接着问道:“那《岛夷志》现在在哪里?”
偰玉立又笑着答道:“已经交给围府的官兵了。”
我们四人听了这话都是吃了一惊,汪耀南更是显得情绪激动,几乎是吼了出来。
说道:“什么?交给元军啦?那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啦?”
接着,汪耀南瘫坐在椅子上,两眼发直地望着屋顶,似乎是内心痛苦不堪。
其实这种情况我们都能理解,汪耀南自十四岁就孤身一人从南昌府来到泉州,就是想寻得父亲的线索,带着母亲与父亲团聚。
现在连这最后的线索都断了,多年的心血都付诸东流,这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我们都在心里埋怨偰玉立这老头子,但毕竟人家也这么大年纪了,我们都才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也不能把责备的话说出口。
就在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偰玉立又发话了。
他拍了拍汪耀南的肩头,道:
“贤侄啊!你不要急。
《泉州路清源志》中后附的《岛夷志》虽然都被官兵查禁焚毁了。
当年你父亲送我的那本手抄本《岛夷志》我也交给元军了,但我还有一个手抄的副本,就是专门给你预备的。”
听了这话,汪耀南腾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兴奋地说道:“偰大人,此话当真?那这书现在在哪里?快拿出来呀。”
那偰玉立不紧不慢地捋了捋胡子道:“现在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