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送信的小太监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低着头,唯恐一不留神惹得皇上气恼,拿自己开刀。
本是兴高采烈地唤人换衣服,一听这话,气得抓起刚要挂起的玉佩往地上一扔,冲着那换衣的太监抬腿便是一脚,叫道:“戴戴戴,戴什么戴!”
传声的太监更是吓得哆嗦着身子一直磕头。
半晌,方见皇上缓了缓,道:“庆子,唤御膳房做两道滋补的羹汤送去,再将去年西夏进贡的雪莲送去些,喏,让枝贵妃好好养身子,等哪日朕得空了再去看他。”
“喳,奴才领命。”一旁忙有一圆脸和善的太监上前回话,顺便抬眼尖尖地撇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太监,尖声道:“还不随我回去复命!”
“是,是,是。”太监磕头如捣蒜,方才趔趄地起身,缩到一旁。
当然就算是颇得皇上心思的庆大总管,到了枝贵妃这里仍是吃了个闭门羹,只因这枝贵妃吩咐下来了,就算是皇上派人来了,送东西了,也不见。
且不说有多少人背后咒骂这枝贵妃,这人在屋里,可是一点也没打喷嚏。
而是闲闲地卧在塌上,与人对聊。
人,是男人,平淡无奇的男人,坐在桌前,手里是一只新鲜的橘子,一下一下地剥着,道:“我听说你将那头蠢龙放到身边了?怎么,可怜他了?”
“可怜?”娇俏的女声反问,随后懒洋洋地笑道:“我几时可怜过。那小子,既然愿意有这一腔热血,我又何必驳了他的面子,更何况,留着他将来大有益处。不是吗?”
“你说得自然有礼。反正,这天下哪有你娇娆驯服不了的男人。”男人将一瓣橘子塞入口中,道。
“穷奇,你太高看我了。这天下我驯服不了的男人多了去了,比如你,比如姜九,又比如祝钰。”推开帘帐,露出娇娆那张十分娇媚的脸,但这张脸似又之前见到的那张脸有些许不同。
“你这张脸?”穷奇愣了一下。
“脸?”娇娆笑着摸了下,“不过稍微动了些刀子,你知道的,男人,总会喜欢女人美一些,再美一些。”
“穷奇,你该回去了吧?那边呢?一切都准备好了?”娇娆斜在塌上,盯着穷奇道。
“自然,只要你狠得下心,还有什么担心呢。再说,那三位可也虎视眈眈盯着呢。”穷奇回道。
“不过,你这里,虽然那人将你捧在心尖尖上,可是祝钰那小子毕竟在宫中许久,想要拉他下马,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那家伙,连你这种国色天香尚不放在眼里……”
“说起这个,我倒是听说,那小子,可是有不一般的癖好呢?”娇娆眼皮一翻,轻笑一声,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
“不一般的癖好?”穷奇重复道,半晌,方恍然大悟道:“莫不是,总听说他们修道之人,啧啧,”
“不过,谁也没瞧见过,只听说他那殿里,有间屋子放满了那些个各朝各代的秘戏,春画什么的。这家伙,还真是有趣地很呢。”娇娆笑道。
“不过,除了这一丁点无伤大雅的癖好,好像那小子还真没什么破绽。皇上那里,我提了几句,反倒没讨到什么好。”娇娆说到这儿,笑意顿失,一张脸像是沁了寒冰。
“房子又不是一日建成了,莫心急。”穷奇道。
“我不心急,反正,我有的是大把的时间。”娇娆又恢复懒散模样。
“那就好,明日,我就回青古镇。这次,就看这次了。”穷奇反倒郑重其事起来。
“那就你祝你马到成功了。”娇娆笑道。
六记斋接到红莲的讯息已经是三日后了。
姜九看罢,面色如常,半晌才淡淡说了一句:“静观其变吧。”
因而六记斋的日子倒是一如往常。
傍晚,六记斋又开始热闹起来,今日,又好像出奇的热闹,大堂的十来张桌子竟然坐了个七七八八,而且大多数桌上点的都是颇耗心力的菜肴。
姜九有几分起疑,但这些却又是实打实的客人,有一些还是平日经常光顾的老客人。
他低头吩咐了张柏几句,便去了后院,严松一个人应对,还是有些困难。
就算是前厅,张柏和陆瑾岚也忙得焦头烂额,一会儿问菜几时上,一会儿又让送酒,还有不小心打翻了杯盏的,虽然忙,可是看起来好像又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此时,六记斋又迎来了另一波客人,平淡无奇地两个人。
两个男人,除了一个更瘦一些,另外一个,右手手背处有一条黑色长痕倒是引人瞩目些,除此之外,两个人的相貌全都毫无特色,就像你看过三遍也不会想起的那种。
一进门,便坐在了唯一的空桌上,在角落,等陆瑾岚瞧见时,都想起不来这两人几时进来的。
连声道歉,又添了茶水,方恭敬地问吃什么。
其中一个男人,上下打量了陆瑾岚,不在意道:“随便上几个拿手的小菜,再上壶好酒即可。”
陆瑾岚连忙应了。
张柏似是忽然注意到陆瑾岚招呼的这两个男人,皱起了眉。
六记斋一直以来都有结界,为了避免六记斋被一些妖魔鬼魅之类的乱闯,给人惹下麻烦。
当然对于那些道行高深的妖魔来说,这种结界就没什么用了,比如今天来的这两个人。
道行高到连妖气都很难被人察觉,若不是其中那个瘦瘦的那个微微泄了妖气,张柏也不会察觉,而另外一个人,则是一丁点妖气都没有溢出,但是直觉告诉张柏,那一位,也不是人。
张柏拦住陆瑾岚问道:“那两人,没事吧?”
陆瑾岚自是没有察觉,疑惑地反问道:“怎么了?只让送几道拿手的酒菜,又要了一壶酒,虽然是生客,但看起来不是生事的人。”
平日里若是碰到生客,陆瑾岚也会揣度,因为张柏交代过若是有些不安分的客人,尽管唤他。
张柏没解释,只道:“待会上菜的时候我去。”
陆瑾岚这才回头又看那两个客人,打扮、谈吐都没有什么异常,脸上也没有凶相,只是?
她看到那个稍微瘦一点的客人喝水的时候,舌头悄无声息的地舔了一下,快如闪电,舔过之后似是被旁边的男人呵斥,才如常人一般,轻轻地压到唇下喝着。
就刚刚那一刹那,陆瑾岚也觉察出来了,那个人有问题。
张柏见她瞧了出来,轻轻冲她摇摇头,道:“敌不动,我不动。我去禀告掌柜。”
陆瑾岚的心思便落在那两人身上,但是那两人真得如寻常客人并没有什么不同,饮茶、闲聊,偶尔环顾整间屋子,那个手背有长痕的男人似是注意到陆瑾岚,抬起头,咧嘴一笑,是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陆瑾岚来不及多想,便被一旁的客人唤去添茶水。再看时,张柏已将几样小菜和一壶酒用托盘盛了送去。
“两位客官,菜好了,请慢用。”张柏恭敬道。
手背带疤的男人用筷子挑了挑菜,道:“这菜,是你家掌柜亲自烹的?”
“这两盘是,这三盘是我们厨子做的。客官尝一尝可合心意?”张柏又道。
筷子轻轻夹起一块清蒸鲥鱼,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笑道:“不错,难得你家掌柜做了这些年的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