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了鞋,就看见你的猪蹄子了。”艳红接了一句。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余老道却咳嗽了一声,到背着双手朝路边的一家小饭店走去,一边走,口中还哼着小曲:你要让我来呀,谁他妈的不愿意来啊,哪个犊子才不愿意来呀啊......你家墙又高哇,四处搭炮台啊,就怕你爹拿那个洋炮嗨呀啊......
艳红则苦笑了下,叹了口气,默默的跟在身后,一边走一边嘟囔道:“道爷啊,你对我家老关的恩情,我这辈子也忘不了,给您老人家养老送终都成,但这一天两炖肉,我是真供不起您老人家了。”
老道则头也不回道:“傻娘们儿,走吧,我这就给你算账咯。”
艳红一愣,赶紧追过去道:“道爷,您没开玩笑吧?”
老道也不说话,几步到了小饭店门口,推开门便走了进去,艳红则紧跟其后,陈曦略微犹豫了下,把牙一咬,也推门走了进去。
进了饭店,余老道从袍袖里取出个猪蹄子往桌子上一丢,然后笑着问艳红道:“红啊,你算一算,这两年我一共吃了你多少钱啊。”
艳红上下打量着他,苦笑了下:“算了,爷爷,这么长时间了,我早就把你当自己家人了,跟你吵吵闹闹的也就是痛快下嘴,你哪来的钱啊,就这么的吧,你就在这儿吃吧,吃到我这小店关门为止,谁让我欠您的呢。”
老道却把眼睛一翻道:“放你娘的狗屁,我余道真什么世面没见过,还能差你个农村老娘们的饭钱,我说这个月底给钱,自然就有人给老子送钱来,赶紧算下多少吧,咱们爷们的缘分就到这个月底,我想再吃也不成了。”
艳红一愣:“你啥时候又叫余道真了啊,你不是叫余放牛嘛,别满嘴跑火车了。”
“你懂个屁!在你个傻娘们面前,我就叫余放牛,可在他面前,爷爷我就叫余道真了。”老道说完,指了指陈曦道:“你要不信就问问他,行了,闲言少叙,你就说多少钱吧。”
艳红撇了眼陈曦,尽管有点将信将疑,但还是支吾着说道:“两年零一个月了,就算一个月一千吧,一共两万五千块钱,你也用不着给那么多,给一万五就成,那一万块钱,就当是你给老关治病的费用了。”
余老道头都没抬,指了下陈曦,艳红则看着他,一脸的茫然。
陈曦迟疑了一秒钟,一秒钟之后,他做出了人生最重要的选择,事后他才知道,如果当时再多迟疑一秒钟,这件事就彻底没戏了。而就是这一秒钟,则改变了他的人生走向。
他从口袋里掏出银行卡,平静的道:“这附近哪有银行?”
艳红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没回答,直到陈曦问第二遍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连忙说往前再走一段,就有个工商银行的网点,陈曦点点头道:“走吧,咱俩这就去银行,我把钱取了给你。”
艳红一听,赶紧在围裙上擦了下手,从柜台里找出一张银行卡,跟着陈曦便要往外走,还没等出门,却听余老道吆喝道:“等一下,告诉他们把鸡给我炖上,我先去睡一觉,一个小时之后,给我送后屋去,我跟小兔崽子最后吃一顿,然后咱们就两讫了。”艳红也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下去,这才和陈曦奔银行走去。
在往银行去的路上,陈曦和艳红简单聊了几句,才知道了余老道和她之间到底是咋回事。
原来,艳红的男人叫关老五,三年前让车撞成了重伤,本来是该得到一笔赔偿的,可偏偏撞人的车辆没有保险,在拿了五千块钱住院押金之后,肇事司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虽然后来被抓了回来,但仍旧无力赔偿。
于是,一场车祸,很快便将这个平常的农村家庭拖垮了,艳红无奈,只好将男人从医院里接了出来。本来她在镇上开个小饭店,丈夫在城里打工赚钱,一家人的日子不算富足,在当地也算是个中等人家,而如今,一个精壮的汉子,转眼就变成了瘫痪在床的废人,四十出头的艳红只能终日以泪洗面了。
就在即将绝望之际,整天在集市上东游西逛的余老道主动找上门来,给关老五诊了下脉,于是便捻着山羊胡子提出,只要一天两炖肉半斤酒供着他,半年之内,他保证让关老五重新站起来。
艳红本来就是开饭馆的,一听这话,自然就答应了,没想道,余老道还真不是吹牛,不知道从啥地方弄来些草药,让艳红煎好了,给关老五服用,他则每天针灸推拿,半年之后,关老五还真就渐渐好了起来,虽说重体力活是不能干了,但起码生活自理是没问题了。
按理说,这也算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艳红一家自然千恩万谢,只是万万没想道,这位余老道从此就赖在了家里,每天照例要酒要肉,稍有不顺心,还骂骂咧咧的。
艳红知道余老道的年纪比自己爷爷还大,骂两句倒也没啥,再说还治好了关老五的病,所以起初并不在意,以为他住些日子就走了,不料,老道这一住就是两年多。
“大兄弟,不是我好了伤疤忘了疼,不知恩图报,实在是扛不住了,农村的小饭馆,一个月下来,也就挣个一两千块钱,他一个人就能吃进去一千多,我家老关又不能干活,全指着这个小店养家啊......”艳红接过陈曦递过来的一万五千块钱,无奈的说道。
“我能理解。”陈曦笑道:“谁摊上他这么个流氓老道,也够呛。”
艳红叹了口气道:“不过大兄弟,余老道确实有点本事,把我们家老五治好了不说,就说今天这事,其实,我几个月前就撵过他一次,他掐指算了下,说不出半年,自然会有人来给他送钱,上个月我又提这个事,他瞪着俩眼珠子告诉我,这个月月底之前,送钱的人就来了,这不,今天是二十九,你还真就来了。对了,你们俩是约好的吗?”
陈曦听罢,眼睛转了转,笑着点了点头。
艳红撇了下嘴道:“怪不得呢,这余老道啊,整天就装神弄鬼的,你要不说,我还真以为他能掐会算呢。”
陈曦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却连连称奇,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未卜先知之术吗?否则,这个余老道咋这么有把握呢?怪不得方远途费劲心思也要请这位余道真出山,也怪不得胡道全说他是个天纵奇才,看来,这余老道真不是个凡人啊......
和艳红回到了饭店,小鸡已经炖上了,艳红跑去后屋看了一眼,老道睡得正香,于是便也没惊动他。这个时间段小店也没啥生意,她便陪着陈曦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陈曦心里有事,看看鸡炖的差不多了,便打算到后屋瞧一瞧,不料刚走到门口,却听老道在里面吟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爷爷的炖小鸡咋还没送过来呀?”
陈曦一听,赶紧推开门道:“道爷,您可真是按时按点的醒啊。”
余老道也不看他,只是挥手让他去催,艳红一听老道醒了,连忙将满满一大碗鸡肉端了过来。
老道招呼陈曦上炕,两个人盘膝而坐,各自满上一杯酒,还没等他说话,余老道便呲着牙说道:“先跟我说说,你大老远的跑来找我干什么吧?”说完,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酒,然后就有滋有味的吃起鸡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