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曾苦思冥想了一夜：带上大队人马吧，这阵势明显就是去干仗的，理亏在先；不带些人去吧，万一谈崩了，打起来又吃亏。

他想了又想，最终决定还是只带四个随从跟随自己前去赴宴，另外再安排了五十个手下化装成各种商贩或是逛集的闲人，埋伏在湘资口饭庄的周围，一旦有事，就可以包围饭庄。

他又从头至尾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计划，生怕有没想到的地方，到时出了纰漏不好收场。

因为，他知道他真正的对手不只是田家台，更是以许明哲为代表的其他四姓。

第十三节商议

初三一早，田氏族长田经天便登了许家大院的门。

田老族长是来和许明哲商量今天和王伯曾谈判一事的，毕竟王大雕死了，王伯曾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日本人都打到家门口来了，国事大于家事，这点他是明白的，所以他不希望把事情闹大，想请许老爷出面周旋，田家台出点钱把事情解决了算了。

“许老爷，今天王伯曾怕是没安好心，我们要不要多带几个人去？”

田经天定定地看着许明哲。

“我看不用。冤家宜解不宜结，自己这辈也就算了，莫再让子孙后代结下梁子，冤冤相报何时了！我相信王伯曾也会明白这个道理。”

许明哲又安慰了田经天几句，教他放下心来，自己会尽力斡旋，田经天才放心去了。

临近中午，许明哲叫上光华一起前往赴宴。

光华提议多带几个人去，许明哲摇了摇头说：

“我们是去讲理，又不是去打架，去那么多人干什么？”

光华也只好随了老爷。

第十四节湘资口饭庄

湘资口饭庄座落在湘资口大街的最东头，是一个老字号了，也是湘资口最大的饭庄。

饭庄面朝大街，前面一根三丈多长的大旗杆。旗杆上端挂着一排红色的灯笼，另有一面巨大的旗幡，当地人称为“幌子”，幌子上面用篆书写着五个遒劲的大字“湘资口饭店”，很是古朴。

饭庄的老板——潘掌柜，是一个精明的中年汉子，这个饭庄是他们家的祖业，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传到他手上时，他又把门面进行了扩建，并把里面重新修整了一番，在二楼上设置了几个雅间。这些雅间面临湘江，打开窗子，纵目一眺，便可看到湘资二江构成了一个巨大的“人”，一条从南，一条从西，奔涌而来，然后再汇成一江，又冲洞庭湖奔涌而去。

潘掌柜一见许老爷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算盘，拱手迎了出来：

“许老爷，您稀客！二楼请！他们都到齐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许明哲二人亲自引到二楼。

“潘掌柜这生意真是不错！这客都满座了！”

许明哲一边上楼梯一边夸赞。

“谢谢您夸奖，全凭许老爷和乡亲们关照了！现在生意还可以，就是担心这小日本一来......”

潘掌柜刚一提到小日本，就发现许明哲皱了皱眉头，赶紧打住不说了，伸手推开“洞庭湖”雅间的门，将许老爷引了进去。

罗、田、郑、王几位族长都到齐了，正在寒喧，见到许明哲迈进门来，便一齐起身迎接。

“有劳许老爷了！感谢！”

王云浦迎上两步，牵住了许明哲的手，把他引入上座。

“几位辛苦了！”

许明哲谦让了几次，不肯坐上座，但拗不过大家的意思，还是坐了下来。田经天挨着许明哲坐在了许明哲的右边。

正在这时，王伯曾那熟悉的干笑声响了起来：

“哈哈，几位族长都到齐了！王某来晚了，得罪，得罪！”

王伯曾一边熟练地客套着，一边用眼扫了一下席面，发现靠北的上座已经由许明哲坐了，心中有些不快，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挨着许明哲的右侧坐了下来。

王云浦挨着王伯曾坐下了，罗、郑两位族长也依次挨着田经天坐下。

第十四节辩驳

这时候，伙计开始上菜了。

大家又客套、谦让了一番，最后还是许明哲领头动了筷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就慢慢地步入了正题。

“各位族长，王舵主，今日启动大家，主要是商量解决前些日子田王两家争斗一事。事情的经过大家都很清楚了，田家台私自掘了我王家寨的水坝，还打死了雕爷，想请大家商议一下如何善后，我也好向雕爷的家属和王家寨的乡亲一个交待。”

王云浦不得已先开了口。

“王族长此话有待商榷，第一，掘坝一事，缘何而起？我想王族长比我还要清楚。田家台经由王家寨水渠取水一事，不是今年才定下的规矩，老祖宗已经在一百多年前就定好了，一百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是今年，你们硬是不让我田家台取水。况且，事情发生之前，我三次上登门相求，恳请你们高抬贵手，权当是救济一下田家台的乡邻，都是乡里乡亲的，总不能看着他们遭了灾挨饿吧？可你们让我们等，等了足有半个月了，王家寨田里的秧苗半寸多深了，田家台田里还是半寸宽的裂缝。眼看就要过了插秧的季节，庄稼人是把庄稼当命根子看的。情急之下，他们掘了坝，也是被逼到没有办法了。”

几位族长小声地议论起来，王伯曾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煞是难看。

田经天喝了一口茶，顿了顿，又接着说：

“第二，关于雕爷的死，一则，混乱之中，难以确定是雕爷自己摔入沟底还是别人所为，如果是别人所为，没有目击者，也难确定是何人所为；二则，田家台的田老四，那是大家亲眼目睹看着王三麻子开枪打死的，这个帐又该怎么算？”

第十五节过招

“咳、咳！”

王伯曾干咳了两声，示意他有话说。

大家慢慢安静了下来，都想听听他到底想怎么解决这个事情。

“各位族长，我王伯曾已经卸任族长之职很久了，按理说不该参与这件事。但是，古人云：大路不平旁人铲。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且不说王大雕跟随我多年，我待他亲如兄弟，就是换作其他人，只要我王伯曾力所能及，也得帮他讨回这个公道。”

王伯曾抑扬顿挫，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

“至于借渠取水一事，确实是一百多年来订下的规矩。但今年旱情更胜以往任何一年，江里水位较往年低了很多，无法一次将水送上堤岸，而不得不在中间转车，相比往年这就等于是车了两次，无疑加大了取水的难度，更增加了取水的时间。王家寨的乡亲自顾不暇，自家用沟渠的时间长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并没有把沟渠空在那里而不许田家台车水。但田家台的人私自掘坝却是不该，这就坏了规矩。”

王伯曾此言一出，大家议论纷纷。

田经天几次想站起来，都被许明哲暗中按在了椅子上，坐在那里不停地粗声换气。看得出，他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