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月朗星稀的夜晚，虽然路灯很少，但是不影响夜行。山并不高，其实原则上应该叫小土坡，比较好走，两旁也没有高密的树，估计30分钟就能爬到顶上。不一会儿，子瑜就爬得有点累了，细密的汗珠流下来。他只顾自己往前走，终于发现了落在后面的她，他对她招手：“快点过来！”

费了好大劲，终于跟上了他，忍不住抱怨：“能不能慢点？”

他的目光闪过一抹异色，凝眉问道：“你是不是爬不动了？”

“没有。”倔强的她继续往上爬。从小到大，贫窘的生存环境不止锻炼了她良好的独立生存能力，还让她早早破灭了不合实际的依赖心理，她从未想过要靠别人来改变自己的生活，总觉得那是不太靠谱的事情，远远不如靠自己来得实际。

“你不怕脚磨破吗？”冷淡的语气中隐隐有几分关切，他终于发现她穿了双带跟的凉鞋。

“……”子瑜欲言又止，终归没有再说什么，抿紧了薄唇，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继续往前走。

见子瑜不说话，潘浩洋既而往上走。

走了约有十几分钟，子瑜终于感觉脚底有点疼，便停下朝上仰望。山不高，快要到了，真不明白，为何他不打个招呼，带她来这里。

“给。”潘浩洋从背包内拿出一瓶矿泉水。看到水，子瑜才意识到，已经走得口干舌燥。拿起水，咕咚咚一通猛灌。

喝过水，两人接着继续爬山，默契地沉默无语，各怀各的心事，习惯了这样，也便安于这样。那么，他到底为何要来爬山呢？

第七十五章

不一会儿，就爬到了最高处，两个人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来，向山下俯瞰，真是别有一番风景。郊区的夜晚，少了城市的浮华，人心的浮躁。夜色降临，包容着整个大地，仿佛给生命以应有的底色。星星点点的灯光渲染下，一切都回归到本真的状态，包括人的内心。晚风拂面，拂走了一天的劳累，拂走了内心的不安，宣泄一种发自心间的舒适与恬静。

以往，子瑜很少这么惬意地爬过山，空余时间喜欢安静地呆在家里看书，或者看电视，过一天算一天，不见朋友也不聚餐。也不知道心境变了，还是被身旁人感染，居然感觉这种漫无目的地高空眺望很是惬意。这份闲情雅致，似乎能感知自己神经末梢的跳动。

思绪飘得很远，“喜欢这里吗？”潘浩洋转过头来问的时候，子瑜正对着夜空发呆。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已经忘了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通过别人的问题来解读对方的心理。

时间滴答间，有了他的回话，“我猜的。”

子瑜笑了，依然盯着星空，今夜的星空格外的美，看到它们，刚才爬山的劳累一下子烟消云散，“当然喜欢。”

“呵，”地一声轻笑，“刚爬累了吧？”

“是，”子瑜正视他，忍不住问，“你来过这里？”

“以前来过，好多年前了。”声音很低，虽然看不到表情，但是透过声音，依稀还能感受到那一丝低沉。

好多年？他说他家乡在江州，那么，这里有他儿时的记忆？

“喝酒吗？”潘浩洋变戏法一般，从背包里拿出了几瓶啤酒。原来，他中间停车去小卖部是买啤酒啊，那么，他到底来这里干嘛？

“敢喝吗？”

“有啥不敢的，只是……”子瑜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他的眼神有一丝凌厉。

不知道被环境渲染，还是莫名的兴奋，子瑜一改以往在他面前的拘谨，笑着说，“我正在说服我爸爸。”

“你爸爸在哪？”明显的，潘浩洋对他的回答很是不解，眉头一紧。

“他在我心里，正在对我说，女儿，外边坏人很多，要小心防备。”说完咯咯笑了起来。

“你脑袋混乱。”?说完，自顾自喝起来。

子瑜拿起他手里的啤酒也跟着喝了起来。上次两人被关时，他不介意喝她喝过的矿泉水，那么，她为何要介意喝他的呢？

潘浩洋一愣，没想到她会有此举，随即打开另一瓶，也喝了起来，“真不知道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子瑜笑了，“都是稻草。”

“拿你没办法，你喝醉了。

“你才喝醉呢。”

……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大搭地聊着。

忽然，潘浩洋喊道：“喂，子瑜，快看流行！”

子瑜见他一脸雀跃，勾起了唇角笑得阳光灿烂，也跟着朝天空看去，只见一道漂亮的弧线划过天际，在黑暗的夜空中，闪过瞬间耀眼的华美光彩，拖着长长的尾巴，朝未知的天际飞行……

两人抬眸望向远方。这样美丽的景象，让人心生空灵高雅的感觉，心中的纷乱被一洗而净。

“好美的流星。可惜没有来得及许愿……”子瑜轻声赞叹，偏着的侧颜上，五官灵动，表情动人。

“你有什么愿望，看我能不能帮你实现……”他声音清朗，温润阳光，透着坚定。

子瑜偏过头来，刚想说话，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好近好近，似乎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我，心愿……”子瑜逃回目光，低下头。我的心愿，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喜欢你，当然也希望你能喜欢我，只是这样的表白，不是已经说过一次了吗？何许再说一遍？

“心愿就是，毕业找份好工作。”最终说出的，连自己都骗不过自己。

潘浩洋爽朗一笑，重重地回了声“好”。

回答得如此干脆，以致她都有点后悔，要是说出真实心愿，他是不是也会如此干脆地说“好”呢？

迷糊间，他抬起手，再次拍了拍她的头。

什么嘛？当我是小孩子。子瑜揉了揉被他拍过的头发，随之微眯眼睛看起来。他的心情不错，自然地，她的心情也随之明朗起来。

从晚上8点到10点，整整两个小时。很多时候人生就是如此，两个原本不熟的人，也会在生命中的某个阶段走得很近，但是事过境迁，依然会回到原点。生命中经常有这类场景发生：大雪中，两个人在雪地里并肩行走，一深一浅，留下一道道足迹，但是再过半小时，你再去观察，大雪已经把所有的脚印全部灭去，新过来的人感觉一切都不曾发生，也不知道，在这一风景的前一刻，有两个人，也有两人渐行渐远的足迹。所谓雪泥鸿爪，时间能淡忘一切，也能改变一切。

子瑜没办法来解释这种现象，只是在以后的若干次回忆中，依然希望这一切能停留，定格下的美，让人倍感温暖。

不知何时，子瑜有点微醉了，潘浩洋站起来，“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说着，收拾背包。

“嗯”，她打了个哈气，确实有点困了。虽然有点舍不得离开，但是不得不离开。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下山坡。“我喝酒了，你还敢坐车吗？”潘浩洋问。

子瑜一声不吭，快步坐到了副驾驶上。

“傻丫头。”

“你才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