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坐在地上笑的喘不过气来:“你力气好大。”
我:“我都摔肿了。”
艾米:“你可以洗脚了,臭死了。小心老头子被你熏死。”
提到老方,我们又冷场了。
艾米沉默了会说:“我想是时候回去了。”
“你不去香港了?”
“是你回去。我自己走。夏茹不会施舍我们的。”
“不,说好我要陪你到底的。”
“那老变态……(咳)老方说的没错,你该回学校读书去。”
“书什么时候都可以读啊,你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黑夜里我眼睛湿润了,幸好她看不到。对艾米的不舍打消了我对她所有的不满。
“那么吴萧呢?你不想念他么?”
我无法撒谎,我的确日思夜想着吴萧。
“回去吧,好好读书,变成优秀的女性,将来让吴萧爱你爱到死。最好别嫁给他,比他先一步离开,离开的时候一定要装的很不在乎——这是我对付男人唯一的秘诀。”艾米说完后,我已经哭的不能自已了。
那晚最后我们做了决定:明天我就走,她则稍后离开上海,独自完成她的旅程。剩下的时间,我们做了很多许诺和畅想,彼此保证不能失去联系,哪怕十年才联系一回……
第二天当我打包完行李,准备向老方、夏茹告辞去时,艾米却百般阻拦我。她不断地说:“时间不早了,他们会留你的,我怕你走不掉。”
我:“不会的,我们不是都说好了么?夏茹就算了,我必须向老方告别啊,他对我不错。”
艾米见拦不住我,便提出要陪我一起去,“以防老家伙抓住最后的机会乱来。”
我正为难着怎么拒绝她时,(我怕她说话难听)夏茹突然闯进我们的屋子。她尖声讽刺我:“看不出来啊,表面正经、骨子里和艾米一样。老方给了你多少钱?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下?”
我惊诧间,艾米提起我的箱子:“别听她的,快走吧。”
我反应过来。我转身面对艾米:“是不是你?”
艾米还在假装:“什么?”
我尽量平和的说:“是不是你问老方要钱了?”
艾米见隐瞒不了了,索性理直气壮的说:“我们需要钱,我将来会还他的。”
“不,你不会还他的。”我用更肯定的语气逼着她承认。
“好吧好吧,但他不是你朋友么?朋友间互相帮助难道不是应该的么?”艾米放下箱子,一付理所当然的表情。
“把钱还给人家!”我气的不想跟她多说一个字了。
“他那么有钱,花都花不完。他很乐意帮助我们,你别瞎好心了。”
“把钱还给人家!”我看着艾米,无比严肃的重复道。
“她说的对,老方是不在乎这点钱。既然给你们,你们就拿着,但是别忘记感谢我。应该拿出来三人分掉。”夏茹忍不住插话。
“你住嘴!”这次是我和艾米异口同声地回应。
“你们都是不知感恩的小畜生!现在就给我滚!”夏茹也拉下脸来。
我和艾米被赶出来后,艾米提着箱子要送我去车站。我站着不肯走,我告诉她:“我决定留下来了。如果你不肯把钱还给人家,我就用肉体去偿还。”
“你疯了?!我只要了一万块,你的初夜不止这点钱吧。”
我气的想尖叫,想在马路上撕扯艾米,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脸按到阴沟里!我从没如此生气过!
我用最后的理智克制住自己,我对她说:“我们绝交了。”我拎起箱子挥手拦车。
艾米拉住我说:“你不是认真的吧?你要为个糟老头跟我绝交?”
我:“我不是因为他,我是因为我自己!我和你不是一类人,我们成为不了真正的好朋友!”
艾米将一万块的支票掏出来,扔到我脸上:“去吧,把钱还给他,再洗干净屁股,躺到床上,献上你的贞操,满足你神经病的圣女感觉吧!我也受够你了!告诉你:我们从来就不是朋友!”
我们同时转身,分道扬镳。我不知道她哭了没,我使劲忍着不掉眼泪。但是我真的很伤心。忍不住的、没想到的、不能呼吸的那种伤心。
我也很特别
我带着支票敲开老方家门,他正在研究哪朝的花瓶。我把支票还给他,他一下什么都明白了。也不多问,就给我倒茶去了。
我捧着茶杯喝不下去,他看我脸色苍白,悲伤欲绝,体贴地问我:“怎么样才能好过点?”
我阴险的看了看桌上名贵的瓷器,说:“让我砸了它好么?”
老方痛苦的纠结了一番,一闭眼把花瓶推到我面前:“砸吧。”
那天我连续砸了一个清代、一个明代、一个宋代的瓷,老方告诉我价值总计近五十万,但幸好都不是官窑。
我说我就是普通人的命,“连个官窑都砸不上。”
老方说:“你不普通,你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觉得自己很特别。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句话真让我感激涕零,吴萧永远只会打击我,艾米永远只让我自惭形秽,唯有在老方这里我才能够“特别”,能够珍贵。
老方拉住我的手,说:“留在上海吧。我会照顾你、保护你的。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我惊慌地抽出手,对他说:“你别误会,我来还钱的,我马上要回去的。吴萧在北京等着我呢。”
老方眼光暗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潇洒:“好吧,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你永远可以依靠的朋友。”
我说:“我知道,而且我刚失去了一个不能依靠的朋友,你对我来说也很特别、很重要。”
我起身正要告辞时,突然老方的手机响,竟然是吴萧来电。吴萧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响彻全屋:“你告诉那个老不死的畜生王八葫芦(山东骂人话),别想碰你一下,否则我杀了他!”
我夺过话筒。
老方淡定的说去换杯茶叶,他留下我单独电话,避免尴尬。
我想对吴萧解释,吴萧根本不听,他转而骂我:“你和他在一起吗?你脑子被门夹了吧,你怎么会喜欢这种人?你读书读屎里去了吧,以为现实都跟书里一样啊,你以为男人有好东西?你怎么那么下贱,为了一万块就把自己给卖了?”
“是艾米跟你这么说的?说我为一万块钱卖了自己?”我气的抓不住话筒了。
“难道不是吗?”吴萧有点恢复冷静了。
“放他妈个屁!”我禁不住说脏话:“是艾米拿了人家一万块钱,我来还钱而已!”
“哦,那好吧。那你还了钱就可以赶紧出来了。不要上人家的贼船,还给人家数钱!”
“我在你们眼里都是蠢货么?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下贱?”
吴萧在那头沉默。
“你不想谴责下艾米,就会怪我么?”
他不说话。
“我和艾米绝交了,如果只能让你选一个,你选哪个?”
吴萧呼气很重,久久不说话。
我的心一点点沉重冰冷起来。
差不多过了一个世纪吧,吴萧终于开口了。但他刚说出一句“你冷静点”时,我就果断挂了电话。
我和艾米“绝交”时是伤心,和吴萧“道别”时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