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拉皮条，把你卖给老方。”

“不要胡说八道！”

“你要失身了，我们走着瞧吧。”

我对艾米事事联想到“男女关系”上，很是反感。想到老方的谢顶，更觉得恶心。我涨着脸与她争辩：“你是不是等着她给你拉皮条啊？”

“哇喔，冷静点小野马，她可不敢给我介绍。我会让她一个子儿都得不到的。”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和老方——那个那个？”我简直说不出口。

“因为你够蠢。”艾米冷酷地说。

我不能相信她会这么说。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说我。

“是啊，我是蠢，才会相信你，跟你走到这里！我是蠢，才会快开学了还不回去；我是蠢，才会又累又怕，还差点被**！”我快速说着，眼泪都上来了。

“看吧，你终于知道自己多蠢了吧。”艾米好笑的看着我。

我被她气的顿时哭不出来了。

艾米：“我是要你当心那个老家伙，他多半没安好心。”

“不会有人比你更坏了！”我气呼呼地顶回去。

“我坏？我比任何一个男人都善良多了。因为我没长**。”

我被她的粗俗又逗乐了。

“我会小心的，你想多了。”

“我们走着瞧吧。”她还是这句话，说完就自顾自练习起吐烟圈来。

也许是受艾米的暗示，当老方单独相邀去他家玩时，我非常忐忑。我又参加了几次他们的聚会，老方也借给我很多珍贵的绝版书看；尤其让我大喜的是，他竟有《红楼梦》庚辰版首印。老方始终保持着老绅士派头，和长辈的宽容，又绝不迂腐，始终充满热情地听我妖言惑众，公开地替我撑腰说话。这让我渐渐产生好感。我不忍心直接回绝他，但内心又会想起艾米的警告。

“今天不行，下次吧。”

“你已经说过无数回下次了。怎么，难道怕我是坏人？”老方时常逗逗我。

“你怎么不怕我是坏人？引狼入室？”

“我又不是小绵羊，不会被狼吃掉的。”他反应不慢。

再说下去，就近乎调情了。我也想破除艾米的“意淫”，于是状起胆子上了他的车。

老方的家在徐家汇一幢石库门老楼里，我看外表心想“也没夏茹吹的那么有钱嘛。都不如夏茹家。”

但进去后发现内部打通成了一个带小电梯的双层复式，我才反应过来整栋楼竟然都是老方的。

我问：“怎么不翻新一下？”

老方：“翻新了就被贼惦记上了。这样不挺好，身处陋室无人问嘛。”

他带我参观他的家，简直就是博物馆，到处是价值连城的品。他如数家珍地向我一一介绍，我这才明白大家为何叫他“教授”。在收藏上他学识渊博，博古通今。每个藏品的历朝来历，有意思的幕后八卦，他都了然于胸。我突然很不好意思这阵子的“班门弄斧”。老方身上天然带着大商人的“贵气”，是我看多少书都学不来的。

他在自家温室花房里，用英国红茶招待我，自己喝咖啡。我说我喝不来那苦味，他说“苦才是人生的味道嘛。”又一下把我比浅薄了。

老方很好奇我怎么会来上海。我不想骗他，便把我和艾米的经历都说了出来，一不当心还把吴萧也说了。潜意识里我可能希望老方知道——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虽然他不爱我，但是他和我都还年轻，我可以等。

老方静静听完，非常羡慕地说：“年轻真好。对生活还有热情。”

“你呢？你一直不结婚，是因为厌倦生活了么？”

“不，我也是年轻人啊。至少内心自己觉得是这样。”他看着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是不想结婚，是还在等我爱的那个人。”

“找了那么多年没找到？我不信。”

“年轻时不懂珍惜啊，挑剔的很。从国外学成归来，一心想点事业报晓国家什么的……你别笑，我们那代人还真有这点理想——结果国家没改变，却把自己给耽误了。”

“现在还在挑？差不多得了。夏茹不错，要不我帮你做做媒？”我挑事。

“千万别。我还想活的时间久一点。”他调皮的眨眨眼，我俩相视大笑。

老方说他父母是文『革』后出国的，去了便不肯回来。他要回国还遭到全家人阻扰，但都拗不过他。他回来后没靠父母一分钱，自己跑俄罗斯做外贸生意，渐渐生意越来越大。

“钱多了不想太累了，就转做古董投资，本想当做修生养性玩玩的，没想到还能从中赚大钱，这可能跟我做人简单、爱钻研有关。”

“这话听着怎么都像自夸啊，不谦虚了吧。”

“别老拆穿我嘛。”他哈哈乐。

他话峰突然一转，严肃地说：“你快回家读书吧，或者想转校到上海我也可以帮你。总之要读书，不要流浪了，也别整天想着谈恋爱了。年青时光短暂啊。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

“你现在最后悔的事情：不就是年轻时，没轰轰烈烈谈场恋爱吗？”

“那倒也是……但我至少奋斗成功了啊，也拥有了普通老百姓没有的东西！”

“别装逼了，刚开始有点喜欢你。”

“呀，可是说错话了。恋爱的话收回，但读书是正经事。”

我：“书有什么用？我喜欢的男人又不喜欢我。吴萧就喜欢艾米这样不读书，但经历丰富、什么都知道的。”

“你很崇拜艾米啊。她不可能什么都知道，经历再丰富也不行。不读书的人思想有限，只相信自己狭隘的小世界观。”

我想起艾米对他的恶意猜测，深感认同。我第一次觉得艾米不但错了，而且错大了，她冤枉了一个好人，很可能是出于对我的妒忌——一想到艾米竟然会妒忌我，就让我内心飘飘然起来。

老方是我的秘密好友、导师、干净的守护神，艾米没有。从来没有人愿意守护她，她的世界观来自底层、民间、和黑暗的角落。

我们从来就不是朋友

当我把我们光明坦荡、很有乐趣的下午谈话，分享给艾米时，我料到了她又会“中伤”我们。

果然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老头还挺会泡姑娘嘛，下的了时间，舍得下本钱。你失身给他，也不算太亏了。”

“你给我住口！”我冲她大喊。

艾米一怔，她好笑地看着我说：“这是你第一次冲我发火，哪怕因为吴萧都没有这样过。你是不是爱上那个老变态了？”

我也暗自一怔，但我内心知道这不是爱情。我只是想证明艾米的“狭隘的世界观”而已，我想要赢过她，让她知道我拥有她这辈子，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你不会明白纯洁的男女友情的。”

“我明白男人和女人，他们之间没有友情。”

“你太阴暗了。”

“你太好骗了！”

当天晚上我们各占床的一角，尽量不碰到对方的身体。但这很难，床实在太小了。艾米故意翻了个身子，把我顶到了床下。我勇敢地爬回床上，一脚把她踹了下去。我们来来回回无声地推搡，终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