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吴萧也是这样么?所以你一直疏远他?”
艾米:“吴萧比其他男人好点,这是因为他还没长大,还没有能力管我。他长大后应该会跟我一样。”
我:“你不希望专一的爱情么?爱情难道不是一心一意的么?你将来爱上一个男人后,也会想管他的!”我激动起来,艾米触犯了我对爱情的信念。
艾米:“嘘,放松点,亲爱的。我不需要爱情啊。睡吧。”
艾米很快进入梦乡,我则翻来覆去地思考,不知几时睡着的。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我深入了解了艾米,知道了她很多惊世骇俗的想法,我以为我都已习惯了,但我发现离“理解”太远太远。我无法想象一个人不需要爱情,爱情难道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美好的事物么?我更无法想象艾米不需要“专一”的男人,难道“专一”不是爱情的唯一的衡量标准么?最无法想象的是,她说将来有天吴萧也会变得和她一样,那我可怎么办呢,还要爱吴萧么?种种新鲜复杂、又充满刺激感的念头在我脑中激烈碰撞,床板又硌的我颈椎生疼,那晚对我来说真是身心煎熬的一夜。
艾米第二天显得精神好极了。她在吃早饭时代表我俩,对夏茹说:“姨妈,我们决定多呆一阵陪陪你。”
夏茹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淡漠地说:“随便你。”
魔力红裙
夏茹每天的生活看似很简单:六点半起床,七点吃完早饭看报纸,查看佣人当天菜肴搭配、核对一天的支出;回楼上打电话或者阅读到中午,午饭后午睡两小时,下午出门喝下午茶,五点前回家准备晚上晚宴的衣着行头;大多数时候是在她家开派对,如果不在自己家她就会四点前回来,花更多的时间穿衣打扮去朋友家吃饭聚会。
她起先不用为钱发愁,她那过世的富豪老头留下了大笔资产由她支配。夏茹也不会管理公司,就把前夫财产全部变卖,买了各地商业底商出租,靠租金就过的不错。但前两年上海人全民买股,她也被股票经纪人煽动,卖了几个不动产买股票,全部套牢了,估计数年内都没有太大起色;夏茹舍不得清仓处理。
她又习惯了大手大脚、众星捧月的生活,身边不少食客和伪艺术家、曲艺爱好者都将其围绕,搞得她花钱更如流水。即便如此,她还是寂寞异常,大龙离开她后她就包养了一个小白脸。小白脸又伺机把她那些昂贵的首饰偷走跑路了。所以到我们来“投奔”她的时候,她的确没什么钱了。现在的光鲜都是岌岌可危的,夏茹正在悄悄降低每天的菜肴质量,她经常和女佣斤斤计较算钱,并开始用“头疼”等接口来推托别人的邀请。
艾米闷时便在上海瞎逛,她可以从我白天眼睛睁开,逛到我晚上闭上眼时还不回来。第二天她就会给我学上海人种种好笑的事情:“男人打架前先昂脖子骂架半天,听起来像是“咕咕咕”的鸡(巴)叫(我提醒,她吞下“巴”字);女人买葱从不花钱,她们磨着小贩赠送几根,然后在他们同意后抓起一大把就走。”
上海人不吃大葱,只有小葱。艾米常去厨房偷一把小葱、拌上海牌子的“甜面酱”给我们解馋。我们吃后都会刷牙,否则免不了要受到夏茹一顿讥笑。
上海弄堂里都是小孩的尿布和尿水,“到处都是骚味,操,真够劲。”艾米继续说:“里面老头老太长得一模一样,个个像死鬼,有一次晚上没吓死我:一个老怪物拖着我往屋里面扯,我推了他一把,我估计他被我推死了,哈哈。”
艾米没心没肺地笑起来:“百货店里人山人海,看的总比买的多。一家人买上一杯咖啡,硬要坐到咖啡厅打烊,“小人呡一口、爷娘呡一口”——她用上海话说出最后一句,艾米真有说方言的天赋;而她描述这些时,极大发挥了她的另个天赋:刻薄。
但我还是从她不屑的口气中听出了羡慕嫉妒。艾米会乘着夏茹不在时,偷她房间里的口红和衣裳。夏茹现在的衣服和她身材一样肥大,幸好她保存了不少她年轻时的好衣服。
夏茹很快便发现了艾米的行窃,她表示只要不弄坏,就可以借给艾米穿几天。“只有一条裙子不行,那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她说的时候脸泛起了少女的红光。她说着便从精美的小箱子里,拿出了那条裙子给我们看——初看就是一条普普通通颜色红的有些过分的短裙,腰部还系了条更“大红”的皮带。可能放在过去是时兴,但如今就是放在面前,艾米也不会偷走的。
但当夏茹用手指小心拎了起来,在我身上比划了一下以后,我和艾米的眼睛都同时亮了起来。在穿衣镜里我看到了个全新的自己——热辣风情、异国风味、不可捉摸。我眯起眼打量,镜子里的我和艾米相像了起来。
艾米笑嘻嘻地对夏茹说:“裙子怎么来的?不会也是你偷的吧?”
夏茹生气地嗓子都尖了:“是我初恋情人送我的!”
艾米:“初恋?还是情人?哪一个呀?”
夏茹没搭茬,她正小心翼翼地把裙子重新收叠起来,再次警告我们碰都不许碰,“否则马上就给我滚。”
艾米无所谓地耸耸肩,满口答应下来,但我看到了她眼睛一直没放过那个箱子。我也几乎眼光离不开它了,我不断回味镜子里穿上红裙的我,那一刻好想马上跑到街上、抓住第一个碰见的男人,和他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艾米和她妈
我们离开吴萧越久,艾米便越不想念任何人,我便越发想着他。按着我撒的谎,还有俩周“葬礼”结束,我们就该回学校继续读书了。吴萧电话里的声音已经是十二万分地不相信了,谁让艾米从不给他电话,而我又从小不会撒谎。
有一次在我们逛街时,我说想“尽早回夏茹家,跟吴萧煲“电话粥”。”夏茹这点对我不错,允许我无限时地用书房里的电话。
艾米生气地对我说:“我要去告诉吴萧,我们不回去了!”
那次之后我就不跟艾米出去逛街了。她也嫌我心不在焉。
再完全地骗吴萧是不可能的了,他太聪明了。一次我们电话时佣人进来打扫,发出点声音,吴萧就知道我不在公用电话亭里;继而他竟推断出我们从头到尾都是骗人的。幸好艾米之前教了我,“得虚虚实实地骗。”
我说出了我们是去“旅行”,告诉他“我们要去广东,玩一圈就回去。现在是真的在艾米上海姨妈家小住。”
吴萧没有勉强我们现在就回去,也可能他知道自己是勉强不了艾米的。我的谎言他只能选择接受,他说:“你们碰到麻烦了就告诉我,我随时过来。早点回来!”
我不愿意告诉吴萧我们的窘迫,那时的我也认为再拿不到钱,艾米和我自然而然只能回去了。我安慰着吴萧、也是给自己打气:“快了,学校见。”
我还会把看到的新鲜事物都告诉吴萧,我告诉他上海真的一天一变样,每天我们外地人和上海本地人,都要重新认识一遍这个城市。我又告诉他夏茹家里奢靡的“派对”;吴萧听了总装出不屑的样子说:“哼,真无聊。”他逞强的语气和艾米一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