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对不起，我爱你（一）a

维哥的伤情也不算太严重，精神不错，只是左腿骨折，敷上石膏，暂时不能下床走动。据维哥介绍，躺在隔壁的许叔，他的伤情才叫重——重重摔在地上之后，还被蹬了几脚，盆骨好几处碎裂，至少要休养一个月。维哥现在最担心的是许叔的伤病对《午夜风铃》的拍摄进度影响有多大……而我最关心的还是门外那个“坚强”，隐约中听到他交带几个马仔今晚留下照顾许叔后，就匆匆离开医院，再也没露面，让我的复仇大计根本没法实施。闷坐好一会，让骡子买了几个饭盒，简简单单的一顿之后，我就让骡子回家休息，明天早上再来顶班。医院里留太多的人没用，反而会影响维哥的休息。

然而，维哥躺在床上，却并没有休息的意思，除了方便时让我按钟召来漂亮的女护士服务之外，他一直让我陪在身边，整晚聊天。加入维哥的电影公司差不多一年，虽然偶尔也陪陪维哥到外面饮酒吃饭，车天车地，但直到这晚我才真正和维哥交心长谈，当然，所谓的交心，并不是真正的推心置腹，毕竟，维哥已是老江湖，我也不是黑道新丁，我和他所谓“交心长谈”，只不过是抛开平素等级的观念，拉拉家常，谈谈对某些问题的见解，得意之时，抒发一些个人的感受罢了。

这晚，维哥和我一直畅谈到黎明，维哥的话题包罗万有，而其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维哥关于黑道人物的分类。

“我在黑道混了差不多二十个年头，悲悲喜喜的经历举不胜举，唉，一切如过眼云烟，看化啦，黑道，黑道，还真不是人人能混的地方……”维哥又要了根烟，香烟在手，他的话就特别多。

“维哥，你不满现状，说明你的眼角高，那是好事，书上都说，只有不易满足的人才会有进步，倘若我和你一样，贵为是江湖大哥，拥有大公司，当大老板，我早已天天游山玩水偷着乐了，唉，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维哥的境界呢？”我斜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吐烟圈，似是自言自语，却又不忘拍拍马屁，反正维哥的话题没完没了，我早已打消这晚睡觉的念头。

“江湖大哥？呵呵呵，小虎呀，看来你对这个江湖还是很不了解。”

“不了解？”

“当然是不了解啦，我这个所谓的江湖大哥，在黑道中，其实不值一晒……具体说吧，其实黑道上的人物，按地位、实力层次来划分，可以分为五大类。”

“哦？”

“先说最底层的。最底层的当然是那些刚入黑道没多久的新丁，他们总是在前面冲锋陷阵，收贵利呀，抢地盘呀，收砣地呀，看场呀，打群架呀这类体力活儿都由新丁来干，看上去很牛逼，其实最笨，先冲先死，不是伤残引退，就是锒铛入狱，要进入更高一个层次，不知道要经历多少磨烂，可以说，绝大部分想进黑道的人，都在这个层次中戛然而止。”

“嗯，有道理……”

“第二个层次是各黑道门派的小头目，手下或多或少都有一帮马仔，接到大哥的命令就指挥手下东征西讨，这类人物的日子看似风光，但实际上并不好过，既要管好自己的手下，又要认真执行大哥的命令，遇到棘手的问题，仇家或警方盯得最紧的就是这类人，说不好他们还要赤膊上阵扛下所有的罪状。这十几年里，也数不清各帮派中有多少有名有姓的小头目栽倒了，有的栽倒后，就永远翻不了身啊……”维哥唏嘘着，弹了弹手中的香烟，烟灰飞散，有点灰飞烟灭的感觉。

我坐在一边没答话，思索中静待维哥说下去。

“再高一个层次，就是像我这类所谓的江湖大哥，掌管一门一派，手中或有几个公司，或有几家夜总会、酒吧、妓寨，占据着各自的地盘，干的是黄赌毒等非法勾当，假若老老实实，小心翼翼，或许可以干到退休，但能安安稳稳退休的又有几个？首先是门派之间为地盘、生意而战，搞不好就要搭上人命。出了人命追究谁？——当然是帮派中的大哥，当然了，搞几个马仔顶罪不是难事，问题是一次可以，两次可以，但第三次、第四次怎么办？天天到差馆（警局）报到，即使不用入狱，也让你不得安宁。门派间的问题还是小事，还有门派里头的内讧更难处理，大哥的位置人人窥视，能压着手下是本事！老老实实，小心翼翼？外面的人不吃你，你的手下也吃了你，所以呀，大哥的位置坐着似乎很舒服，但却如坐针毡……”

维哥这段话，让我想到曾国藩，虽然他的死不完全出自内讧，但多多少少也是被手下的人出卖，看来维哥的话确实有点道理，他这个大哥，显然也不好当。

“说到第四个层次，或许很多人都不会认同，这类黑道人物，很多根本已不像黑道人物，他们当中大多是身家丰厚的企业家，富商，甚至可以说是金融寡头，但他们的过去，或许也是经历过无数血雨风腥，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步，现在他们已经‘洗白’，不用再和黑道沾边，利用手中的钱，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钱生钱’，有敢得罪他们？只要哼句声，无论黑道白道，都得尽犬马之劳，这类人物在香港数不胜数，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霍先生啦，他是我的偶像，我的奋斗目标。”

维哥说到霍先生，我当然明白他指的是谁，霍老板过去的传奇经历，在江湖上可以说是街知巷闻，但当霍老板洗脚上岸之后，却全力投入祖国大陆的公益事业，成为知名的香港企业家、慈善家，他的名字，遍布国内各大中小城市，家喻户晓，某种意义上，大胜哥还曾为他打过工。

依维哥所言，这类人物确实比黑道大哥的地位更高，声誉更好，他们的实力更是无可争议，假若有哪个黑道大哥胆敢踩黄线和这类已上岸的老板作对，相信这些黑道大哥会死得很惨。这类实力派人物除了霍老板外，最闻名的应该是澳门的何老板，即便是他当年的马仔杨老板，现在也能呼风唤雨，只手遮天，连方氏兄弟也只能徒叹奈何……

现在问题来了，维哥说黑道人物按地位、实力层次来划分可分为五类，现在金融寡头般的霍老板、何老板也只能算在第四类，那第五类又是什么样的人物？难道是黑道外星人不成？

我心中打了个巨大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