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之内的抵抗军不足四万,却在弹尽粮绝的情形下顽强抵抗超过百日,必然是得到了城内百姓的极大支持。”
“这是当然的,这里是大食国的王城,战斗肯定会有很激烈。”
“这里聚集了大食国最精锐的人口,顽强抵抗这么久,已经足以证明他们的决心和勇气。这是这个民族的最精华部分,敌之英雄我之寇仇,若不将他们全部消灭,则是养虎为患!”
屠杀令绝不是一时冲动的产物,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命令,面对洪长安的指责,赵苞反而显得异常平静:“各族象征,本就是力强者胜,容不得丝毫温情与怜悯。”
“那你也不能部分老幼全部屠杀了呀,这是罪行。”
“为了胜利,没有什么手段是不可以使用的。这是为了震慑大食人,完全是出于军事需要,我不觉得有任何过错。”
抛开道德层面,单纯以利益考量,将一座城市化为废墟,成为无人区,都是不划算的。
“你可以这么认为,但我必须对你做出惩罚。”洪长安说道:“你被撤职了!”
“我必须提醒洪指挥,你没有这样的权利。”
虽然洪长安是赵苞的顶头上司,但却不是官场上的那种从属关系,所谓的上下级关系完全是出于战争的现实需要,仅此而已。
按照规则,洪长安确实无权解除赵苞的职务。
但是张启阳有这个权利,只可惜张启阳还在万里之外的母国。
就在洪长安和赵苞爆发了激烈争吵的同时,一队早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的士兵被搜索出来,押着他们的正是赵苞率领的仆从军。
这些投靠了赵苞的仆从军好像赶羊一样驱赶着自己的同胞,又象杀羊一样把他们砍的身首异处。
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赵苞率领着万余学生和数倍的仆从军,一路势如破竹不费吹怀之力就连下四城。
要么投降,要么屠城,这是赵苞留给对手的两个选择。
王城的大屠杀极大的震慑了大食人,为了避免城毁人亡的悲惨结局,这四个城市全都没有爆发过真正意义上的战斗,而是全部献城投降。
从军事意义上考虑,赵苞的屠城令确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但是从个人品行来看,这个屠城令也成了他人生之中的最大污点,一辈子都洗不干净的污点。
消息传回国内,举国哗然。
人头不是韭菜,割了就再也长不出来了。
二十万人口,就因为赵苞的一道命令,几乎被屠杀的干干净净,这样的暴行已完全逾越了人们所能够承受的心理底线。
秦时的白起虽然天纵奇才,是不世出的兵家,却因为在长平一战中坑杀赵卒而留下了千古骂名。
赵苞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直接就对平民动刀子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样的暴行一定要口诛笔伐,对于赵苞的指责和谩骂之声顿时铺天盖地。
撤换赵苞,严厉惩处的呼声一日高过一日,一浪高过一浪。
奈何这个赵苞不是朝廷的兵,他的职位也不是朝廷委任的,朝廷除了对他严厉指责之外,并不能对万里之外的赵苞造成任何具有实质意义的影响。
只有张启阳才能解除他的职务,才能真正的让他为自己做下的暴行负责。
关于发生在王城的大屠杀,张启阳比天下人知道的更早。
因为洪长安的报告书和赵苞的自辩书早就送到了张启阳的手中。
洪长安的报告书已经把事实说的很清楚了:在已经攻破城市的情况下,赵苞依旧下达了屠杀令。
虽然洪长安对此持反对意见,却无权因此对赵苞做出惩处,希望李吴山具体处理此事。
赵苞的自辩书简单到了极致,只有八个字:为我族计,何惧之有?
面对已经发生的大屠杀,张大帅却三缄其口,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随着时间的延续和舆论的持续发酵,铺天盖地的职责和谩骂滚滚如潮,张启阳必须有所表示。
经过慎重考虑之后,张启阳给洪长安下达了一个命令:撤去洪长安大食方面军的职务,由赵苞取代之。
同时,张启阳又给赵苞送去了一个东西,那是一枚纯金打造的勋章,这是毅勇军体系之内的最高荣誉。
原以为张启阳会撤了赵苞的职,但他却撤了洪长安的职务,并且由赵苞取而代之。
除此之外,张启阳还给了赵苞至高无上的荣誉,除了任命他为大食方面军的最高指挥官之外,还委任他为大食总督。
如果说赵苞的屠城令引起天下哗然的话,张启阳的这个处置手法立刻就让天下沸腾了。
这是在鼓励屠杀,这是在践踏所有人的底线。
只不过,摄于张启阳强大的威望和影响力,除了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生之外,没有人敢象骂赵苞一样对着张启阳破口大骂。
但张启阳必须为此做出解释,否则的话,他的罪行将远远超过赵苞。
对于罪行的鼓励,比罪行本身更加严重,这是一个态度上的问题。
赵苞是嗜杀成性的屠夫,是嗜血成性的野兽,你张启阳也是吗?
“你是距离我最近的那个人,应该知道是我怎么想的,就帮我拟一份书文,对天下人说明一下吧。”就好像是在说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张启阳头也不抬的对金丝雀说了这句话之后,就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情了。
他在续写许文才的《勇毅公本纪》:“赵氏破大食王城,屠灭二十万众,天下哗然舆情滔滔,张帅励之。”
完全按照许文才那种客观公正的笔法,仅仅只是记录这段历史,却不对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作出任何主观上的评定,这才是真正对历史负责的态度。
功过是非自然有后人评说,自己不会任何评论,只是老老实实原原本本的记录历史。
金丝雀则在张启阳的身边开始书写一份文字,对于张启阳的这个行为作出解释:
“各族之争,无非强存弱亡尔,彼之精锐英雄,我之心腹大患,必除之。”
“各族之争,非迎请送往,实为你死我活之较量也,岂容得丝毫温情?假使他族强大而攻我,我辈欲杀之而不得,唯有成为刀下亡魂亦。”
“我之精锐,系民族兴起之希望,为减伤亡而灭敌众,何错之有?”
“狼食羊而羊事草,诸军见羊之亡而生恻隐,岂不知此为天道乎?君若怜惜羊而狼何辜?岂不见青草之存亡乎?”
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这样的说法并不能获得公众的认可,至少不能得到全天下人的首肯,因为并不是每一个都可以接受这样血淋淋的现实,他们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想别人,总是认为温良恭俭让才是全世界都应该遵循的价值观。
这当然是因为他们还不知道各族竞争的残酷真相。
张启阳也不奢求得到全天下人的理解,但他们总会明白自己的苦心,只不过这需要很长的时间。
“这份书文一发出去,老爷的名声可就毁了,必然会有很多人大骂老爷是世之屠夫,是率兽食人的强贼。”
张启阳还是没有抬头,他用一种毫不在乎的语气说道:“你应该不会认为我是一个在乎名声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