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安,坐。”
这些孩童虽然年纪幼小,但课堂秩序还算不错,至少没有调皮捣蛋的淘气包。
“这堂课,讲述的是《地理篇》,翻到七页。”
蔡枫华没有响应的课本,当然他也用不着课本。
作为前任的帝师,博学多知那是最基本的,不就是要讲述天下的地理形势嘛。
这九州万方之地,塞北江南之势,山川河流全都是蔡枫华的心里头装着呢,何曾需要课本了?
就算是那些编撰课本的人,也未必有蔡枫华更博学了呢。
教书先生用白灰笔在一方黑色的木板上划出一个圆圈儿,开始讲述这堂课的内容:“上一次咱们已经说过了,天圆地方一说是错的,实际上承载万物之地,是一个圆形。”
天圆地方的说法传承了几千年,其实这根本就是一个误区,大地是圆形,或者说是一个球形,对于蔡枫华而言,这并不是一个多么难以理解的概念。
早在北宋年间,大地为球型的概念就已经正式写到了书本上,到了明朝,其实很多的有识之士都接受了这个说法,知道脚下的地面并不是方方正正的平坦之地,而是一个大致上的球形。
只不过,绝大多数读书人都把四书五经之类的儒家经典奉为金科玉律,很少真正的去学习这些“杂学”,最多也就是稍微涉猎一下,模棱两可的知道一个最粗浅的概念而已。
蔡枫华就是这个样子。
圣人教诲的仁义礼智信,还有种种微言大义道德文章,那才是真正的根本,至于这些个杂学,并不重要,至少蔡枫华是这么认为的。
“地球上,汪洋占据十之六七,陆地不过十之三四,这些以前都已经讲过了。”
地球?
这是一个蔡枫华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新鲜词儿,但却可以推断出这两个字的含义:既然大地如球,称之为地球亦无不可,想来这个词汇就特指苍穹覆盖之下的九州四方了吧!
教书先生手持用白灰粉末凝固而成的“白笔”,在那个代表着地球的圆圈上勾勒出一片区域:“这是中洲,也就是我们脚下的陆地,我们的大致位置……”在偏旁边的位置上轻轻一点:“我们就在这里。”
所谓中国,就是居天下之中的意思,一直以来,人们都认为泱泱天朝是在天下正中,但是从教书先生点出来的这个位置上来看,却偏向了东方。
蔡枫华很清楚的知道这是正确的。
到了十七世纪中期,其实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中国在世界上的大致位置,并不是天下正中。
张启阳亲自制定出来的课本,当然不会采用西方人的世界观,而是用了传统意义上的手法:天下分为四洲,将欧洲和亚洲合并,包含极北之地和天竺之国以及整个欧洲,称之为中洲。
“大明之东,为广阔汪洋,汪洋之中遍布岛屿,这里是倭国,这里是琉球,这是吕宋,这是安南,这里是爪哇,这里是暹罗。”
一一点出了大明王朝周边的国家,虽然不是很具体,但大致位置却是对的。
“倭国素来畏威而不怀德,时常犯我海疆,掠我百姓。”
倭寇曾经对大明朝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这是一个还没有远去的记忆,大明子民对倭寇没有半点好感,完全就在情理之中,甚至连蔡枫华都不认为这么讲述地理形势有任何不妥之处。
教书先生并没有过分的宣扬什么,只是很简单的提了几句就接着往下讲了:“这里是吕宋,咱们吃的吕宋薯就是从这里传过来的,不过这里已不是吕宋人的吕宋,早已被佛郎机人占领。”
“佛郎机人不知礼数没有开化,倚仗兵戈火器之利征战四方,他们驾着战舰到了地球的另一端,残酷屠杀当地土著,好,说回到吕宋,崇祯十二年,我在吕宋之大明子民,被佛郎机人残酷屠戮三万多人,不论男女老幼全部杀光,然后抢掠他们的粮米和财产。到了崇祯十三年,更是变本加厉,又杀我在吕宋的大明子民五万多人。”
这事儿蔡枫华是知道的。
发生在吕宋的惨案才刚刚过去不久,那个时候的蔡枫华还在礼部任职,知道两次大屠杀的经历,同时也知道佛郎机人犯下的滔天罪行。
“总有一天,我们会打回去,为我们的同胞复仇。”年轻的教书先生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入下去,而是继续讲述自己的地理课程:“这里就是天竺了……天竺大家都知道吧?就是唐僧取经的地方。”
“只不过,现在的天竺早已不是几百年的那个佛国,早已被蒙古人占领,如同蒙元占据中原一样。现如今西边的红毛鬼又在那边攻城略地肆意抢掠。”
这一堂课的时间很长,将近一个时辰,对于上了年纪的蔡枫华而言,光是听完这一堂课都显得有些吃力了。
“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放学之后都不要急着走,还要给你们发新衣裳。”
对于这些个孩子们来说,能有一身新衣裳穿绝对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顿时欢天喜地拍着整整齐齐的队伍,分别领取到了各自的春装。
所谓的春装,其实就是一身没有挂衬没有里布的单薄衣裤,全都是仿照了毅勇军的黑色军装,除此之外还有一顶硬檐的帽子和一块四方巾,以及一条细细的腰带。
因为不是量体裁衣,学生们的新衣大多松松垮垮显得过份宽大,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在人长布缩的情况下多穿几年。
这样的粗布衣裳其实用不了几尺布,对于蔡枫华而言根本就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但是相对于那些贫寒的农家而言,则意味着可以不用花钱就平白的得到一套衣裤。
孩子们领到衣裤之后就一哄而散了,一个个黑色的身影很快就沿着地畔消失在田间地头。
“课程已毕,若有什么疏漏之处,还望蔡老先生多多指教。”
“课程尚浅,没什么好说的。”
孩子们的年纪还小,课程的内容也非常粗浅,很多知识点都是浅尝即止,太过于笼统。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真要是讲述那些深奥的大道理,孩子们未必能够听得懂呢。
“我看这些娃娃多已认识几个字了,为何不用《弟子规》《增广贤文》之书?或者是《千家诗》?就算是教授一些四书当中的内容亦无不可,尤其《论语》和《孟子》,似乎可以学习了。”
《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是最传统的开蒙课本,差不多就相当于“幼儿园”读物,基本就是最粗浅的东西。
再往上一点,则就是《唐诗三百首》和《千家诗》了,基本相当于小学低年级的水准,同时还可以让学生们尝试着接触《论语》和《孟子》,这是当时教学的主要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