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晋商龙头长显堂范家,几乎已经到了砸锅卖铁的地步,真正的吐血了。
但是长显堂的当家之人范鹤年,却极力为之,因为他知道这不是赚钱或者亏钱的事儿,而是避免灭顶之灾的救命举动。
要是不这么做的话,或者是做的不能让张启阳满意,不要说是一个小小的范家,估计整个晋商团体都会被连根拔起,而这恰恰就是徽商和浙商们最乐于看到的局面。
徽商和毅勇军的关系很深,浙商也乐于看笑话,他们甚至暗中出资,资助一些文人和官僚,处处给晋商找麻烦,在暗地里推波助澜,分明就是想把晋商这个老对手置于死地。
对于这些政治和经济层面上的东西,尤其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老赫颜他们并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关心。
他们只关心自己的生活,只想着怎样才能活下去。
据其他的旗人说,虽然这里的条件很艰苦,一切都需要白手起家重新开始,但却已经很不错了。
那些从南海子出来的旗人说,这里的条件比南海子那边至少要好一百倍,能够从南海子迁徙到这里来,就算不是天堂也胜似天堂了呢。
至少,在这里,他们拥有自由,还不必担心随时都有可能降临的屠杀和报复。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这里没有汉人,大家都是旗人,不必再象以前那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半农耕半渔猎是女真民族的传统生活方式,在这片几乎与世隔绝的土地上,他们完全可以象祖先那样生活下去。
因为季节的缘故,渔猎马上就成为最基本的生产方式,毕竟口粮不多,而且口粮是需要支付利息的,能节省就就尽可能的节省下来。
若是能够猎到一些禽兽,不仅可以填饱肚皮,还能上缴一些宝贵的皮子,那是可以抵赋税的东西,很值钱的呢。
“我猎到了一头狼!”老赫颜的脸上满满盈盈全都是骄傲的表情:“一箭即死。”
对于老赫颜这种军伍出人的前八旗战兵而言,猎杀一头狼,尤其是在几十个猎人合作的情况猎杀一头狼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最要紧的那句“一箭即死”。
狼肉固然宝贵,但狼皮更加重要。
若是用刀,很可能会破坏狼皮的完整,而使用弓箭则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保存下来一张完整的狼皮,在所有的皮货之中,狼皮是最值钱的。
马上进行鞣制,把狼皮仔细处理过来小心翼翼的挂在阴凉干燥处,当天晚上就吃到了一顿狼肉大餐!
把狼肉剁碎了,放进大锅里熬煮成为肉汤,然后掺杂一些粮食按照人口进行分配,以保证每个人都可以吃到。
这种集体的生活方式非常原始,但却最适合眼前的局面:在这样艰苦的环境当中,个人的力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必须抱成团,进行集体化生产和劳作,才能收获更多。
肉汤已经熬煮好了,饥饿的孩子捧着木碗眼巴巴的等着,大人们却不急于开吃,而是约好了似的,把狼的内脏放置在三块石头上,然后是石头下面点起大火。
这不是为了吃烤肉,而是一种仪式,一种古来的仪式。
上了年纪的旗人小心翼翼的把狼血涂抹在孩子们的脸蛋儿上,围着大火中的那三块石头又叫又跳,吟唱着古老而又原始的歌谣。
“阿布卡保佑着我们,给我们带来猎物。”
“每一头猎物都是阿布卡的恩赐。”
“阿布卡会保佑孩子们健壮,会驱散疾病,带来安昂……”
“第一口肉属于阿布卡……”
孩子们并不知道这样的意识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他们知道了阿布卡一直在保佑着他们,是阿布卡把他们从大毁灭的深渊拯救出来。
在他们幼小的心目当中,阿布卡不再是一个抽象的神灵,而是一个代表着世间一切美好的具象体,是真实存在的。
“应该把村口的石头清理一下,我觉得那里可以成为良田。”老赫颜说:“赋税是按照人头缴纳的,田地越多咱们的收成就越多,只要把那片碎石滩清理出来,明年种子播下去,肯定可以收获很多。”
赋税按照人头缴纳,和田地数量无关,这无疑会极大的促进人们开垦荒地的积极性。
在大人们商量着事情的时候,老赫颜的孙女则歪着脑袋,盯着熊熊大火中的那三块石头,在她的幻想当中,那三块石头就是神灵的象征,代表着希望、温暖和所有美好。
在漫长的岁月里,以这三块石头为基础,这里会崛起一座富丽堂皇的神庙,那是曙光之神的殿堂!
对于小吴庄的人来说,张启阳的寿辰之期就是一个节日。
以前的时候,大家都是缺衣少食,平日里难得见到一回荤腥,也只有了张启阳的寿宴之上才能敞开肚皮吃到又肥又腻的大肉片子和白面馍馍。
作为毅勇军的嫡系而言,至少一半以上的军官都有着这样的记忆。
虽说现如今的日子好过了,但张启阳的寿辰依旧是一件大事。
“刘大牛,金丝挂面十二封,湖州缎子六匹……”和前些年的寿宴完全相同,唱礼者依旧是吴大伟。
和当年的那个穷酸相比,现在的吴大伟明显发福了,但却多了几分苍老之态,虽早已须发花白,却依旧用高亢的声音唱着礼单:“另有表礼十二,四色点心六封……”
一旁穿着“寿”字长袍的寿星佬张启阳故作生气状,指着刘大牛的鼻子笑骂道:“刘大牛呀刘大牛,你说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平日里扣扣索索的也就罢了。老爷我过一回大寿,你却只送些挂面点心之类的东西,这是瞧不起我呢还是瞧不起你爹呢?”
这话一出口,顿时引起一阵哄堂大笑,刘大牛的脸色立刻的涨的通红。
不管怎么说,刘大牛都是毅勇军的中坚,是战功赫赫的高级军官,却只拿些挂面、点心之类的寿礼,唯一值钱的也就是那六匹湖州缎子了。
真心不如他的亲爹刘师傅送的寿礼。
作为服侍了张启阳这么多年的伙房大师傅,刘师傅还包了两封银子呢,刘大牛却只拿了这么点仨瓜俩枣的寿礼,当然会被张启阳指着鼻子大骂。
“你说你好歹也是个军官了,还不如一个伙房的厨子,连你那炒菜做饭的老爹都不如,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刘春生重重的在刘大牛脑袋上敲了一下,吃吃的取笑道:“你送的这点寿礼,都他娘不够吃一桌酒宴的。过一会子宴席摆开之后,我看你有什么脸面吃老爷的寿宴?”
刘大牛不好意思的干笑着:“反正我的身家性命都是老爷给的,我们爷儿俩伺候老爷这么多年了,老爷就是骂我几句也不羞的。以前的时候我还到老爷的伙房里偷过馍馍吃呢,我怕个甚?”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眉白眼的说“你送的寿礼太轻”,那也是一种资格。
只有毅勇军的中嫡系,只有老爷最信赖的人,才会这么说。
旁的人,想给张启阳送礼还没有这个机会呢。
“张万三,寿糕十二品,挂面十二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