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布木布泰关切的目光,老太监极力做出一个微笑的面容:“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想必太后已经知道了。去找杨疯子,不管是他不是神,都要把他当成的神,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布木布泰想要说点什么,老太监却惨然一笑,摆了摆手示意太后什么都不要讲:“老奴再也不能伺候你和福林了……”
这一次,这个老太监没有再使用“太后”和“万岁”这样的尊称,反而是直呼其名:“我不行了,我要回到腾格里长生天的怀抱了。”
“你不会死,你武功高强一定不会死……”布木布泰尖着嗓子大叫起来。
就好像是面对一个任性的小女孩,老太监把手伸到背后摸了一把,手掌之上全都是嫣红的血迹:“刚才这一刀已伤到了肝脾,我是真的不行了。”
老太监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进入到了最后时刻,唯恐不能交代完最后的遗言,老太监的语速很快:“顶住西边,往南跑,越快越好,投降杨疯子,这是唯一的出路。”
因为肝脾受损,老太监的脸色极是苍白,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软软的倒了下去。
布木布泰用力的扶起他的上半身,早已泪流满面。
“张启阳应该不会和你为难,更不会为难福林,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但一切都过去了,做个普通人吧。”
一语未完,布木布泰只感觉到臂弯里猛然往下一沉,老太监的脑袋已完全不受力了,软软的耷拉了下去。
布木布泰最信赖的那个人,死了!
但她却没有嚎啕大哭,而是狠狠的擦去脸上的泪水,高声喊道:“鳌拜一党中人,若有愿意反正者,一切罪行当即赦免。”
“传旨,内外人等不得随意走动,有违旨者以大逆论处。”
“调集宫人守卫万岁。”
“传何洪森火速来卫。”
“传旨,鳌拜一党只要是愿意悔悟着,朝廷可以既往不咎。只诛首恶不问胁从。”
早已经历过无数次变故的布木布泰显然很清楚的知道应该如何应对眼下的这种局面,一道道旨意火速传达下去。
虽然鳌拜的亲信们大多是能征善战的兵士,终究人数太少,而且在鳌拜已死的情况下显然大势已去,若是真的有一支勤王之军,那就很危险了。
这些人根本无心恋战,且战且退。
鳌拜的亲信已经被打跑了,看似已经平安度过了最大的一场危机,但是布木布泰却十分清醒,她知道干掉鳌拜只不过是第一步,真正的凶险和危机还远远没有过去!
当何洪森带着上百个宗室子弟赶过来的时候,马上做出部署:保护太后和皇帝的安全,同时调集所有能够调集的力量赶过来稳住局面,然后传旨给那些在前方战斗的兵士,说鳌拜已然授首伏法,所有人等不可轻动,若有违抗者与鳌拜同罪。
原本属于鳌拜的部下,会听从布木布泰的调遣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或许还会激起更大的内乱,但他还有最后的一记杀手锏:“太后已经和阿布卡取得了联络,阿布卡承诺一定会提供保护,马上撤退,朝着山海关方向撤退,因为救星就在那里!”
最先追赶上来的并不是毅勇军,准确的说并不是毅勇军的本部人马,而是蒙古轻骑。
强者为尊,是草原上通行不变规则,随着大清国的覆灭,满蒙一体的局势早已经打破,早在去年蒙古人就最先对大清国发起了攻击。
当毅勇军深入草原之后又很快接受了张启阳的“册封”,成了毅勇军的马前卒。
不论是蒙古骑兵还是毅勇军主力,都是敌人。
蒙古骑兵的出现,立刻就让这些早已成了惊弓之鸟的人们炸了营,惊慌失措的胡乱奔跑。
老赫颜却一动不动,因为他知道灾难终究不可避免,该来的还是会来,在这种情况之下,不可能再有任何机会了。
无论跑的多快,还能快得过奔驰如电的轻骑兵吗?
不要说这些毫无组织甚至连体力都已经被榨干了的民众,就算是巅峰时期的八旗战兵,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如果实现没有经过周密的准备,也不可能挡得住骑兵的冲杀。
尖叫和跑动只不过徒劳无谓的挣扎,一点作用都没有。
事实果然如同老赫颜料想的那样,刚刚跑出队伍的慌乱人群马上就被纵横奔突的骑兵“兜”了回去。
与此同时,从身后追赶上来的蒙古轻骑迅速调整队形,呈现出一个巨大的“人”字型,从左右两侧突出,沿着人群的边缘继续向前狂奔而去,拉出两条长长的斜线。
这就是骑兵包围步兵的常用做法,经典的如同兵家教科书一般。
看这个架势,毅勇军分明已经动了赶尽杀绝的心思,一个都不放过,而是要先把他们“圈”住,等待后面的步兵赶上来,然后就是最后的末日了。
在空旷无遮的狂野上,面对数万手无寸铁的旗人,两股蒙古骑兵不慌不忙的把队线拉的更长,形成一个不怎么规则的椭圆形包围圈。
只要这两股骑兵合拢起来,那就全完蛋了。
老赫颜早已万念俱灰,只是紧紧的抱着俩孩子,轻声的安慰着他们:“不要怕,快了,快了。”
完全被周围惶恐的气氛所感染,七岁的孙子怕的不行,用畏惧的眼光遥望着那些蒙古骑兵:“阿祖,神会来救我们吗?”
“我们很快就要去天堂了,马上就可以见到神了。”
最后的希望已经破灭,投奔阿布卡的最后一丝幻想已经粉碎了,阿布卡终究没有比敌人来的更快。
和老赫颜一样,所有的人都已心如死灰,不做他想了。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又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马蹄急促拍打着地面,席卷起一路烟尘,竟然从那个狭小的缺口处钻了进来,还不等老赫颜明白是怎么回事,前方已传来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之声。
同样是一支骑兵,但规模却小了很多,约莫只有三几百人的样子。
这一支骑兵和蒙古轻骑采用了完全相同的队型,但却跑的更快。
第二支骑兵所到之处,人群中立刻就爆发出欣喜万分的欢呼。
老赫颜已经看的很清楚了,那不是可怕的敌人,而是自己人,他们穿着清军的制式衣甲,好像发了疯一样的朝着这边奔跑。我们的骑兵。
虽然这些骑兵的数量已经少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但是在如此绝望的气氛中,简直就如同神兵天降。
这是我们的军队!
一瞬间,老赫颜的心中就又升腾起了莫大的希望。
他甚至已经来不及去想这些清军是从哪里过来的,浑浊的眼泪已忍不住的流淌下来。
骑兵一边奔跑一边扯着嗓子高喊:奉阿布卡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