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帅没有和大家为难,而是承认了大家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大明忠义,这官职和差事就算是保住了,不论时局如何变换,却能否始终屹立不倒,这就是本事。
这样的小角色,不可能做出称雄称霸的事情,只要能保住那点利益就已经非常非常的知足了。
“老爷果然厉害,面对张大帅,竟然可以气不长出面不该色,小人是真真的服了。”
“张大帅果然虎威凛然,我都不敢抬头去看,老爷却可以侃侃而谈,本事,这就是本事。”
“这一回不仅没有落罪,还保住了前程富贵,全都仰仗老爷了!”
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中,虽然慕天颜真的很想继续做出一副意气风发的姿态,但却还是怯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心有余悸的说道:“说什么面不改色,都是虚的。其实我这心里怕的紧,唯恐一个应答不对惹了张大帅的不高兴,到时候别说是保住富贵,只怕是连脑袋瓜子都保不住了呢。我这两条腿呀,早就抖的不成样了!”
张大帅确实虎威凛然,刚才面对他的时候,慕天颜始终感觉到一股极其强大的心理威慑力,但却说不清楚到底是在害怕什么。
虽然一口一个“下官”的说着,看起来好像是镇定从容,其实早已汗透重衫。
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早就把衣裳打透了,滑滑腻腻的紧贴着身子,好像包裹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壳,好不难受。
“传圣上口谕……”宣旨的太监拖着长长的尾音,用吟唱般的腔调说道:“英亲王乃我大清柱石朕之叔王,这次未奉调而离重地,你究竟想做什么?”
“吊唁摄政王。”
宣旨太监早已把每一句话都背的滚瓜烂熟,模仿着顺治小皇帝的口吻说道:“那你为什么要带这么多的兵?”
你唁祭摄政王就唁祭好了,为什么还要提兵北上,都已经到了真定府地界了,你做何解释啊?
“摄政王新丧,唯恐朝廷不稳,故而提军。”
摄政王多尔衮死了,朝廷里一定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变故,为了大清国的稳固,我才带着大军回来,其实就是想帮着朝廷稳住局面。
“有礼亲王郑亲王他们,朝廷安稳的很,朝廷已经调了肃亲王的兵,英亲王不必忧虑……”
这是拿正红旗和镶蓝旗压我呢,是在像我示威。
至于说调了肃亲王豪格的兵,这样的言辞阿济格连一个字儿都不信。
豪格带着兵跑回来,分明就是存了和阿济格一模一样的心思,都是成为第二个多尔衮。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利用豪格来制衡阿济格。
虽然阿济格和豪格都不会听从于现在的朝廷,但太后却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根本矛盾,让他们相互牵制。
借力打力玩弄权术,实现局面的再平衡,这是太后惯用的老套路了“遵旨!谢恩。”
阿济格的恭敬态度,让宣旨太监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悬在心头的那方巨石终于落在了实处。
这次从京城出来给阿济格宣旨,其实就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危险举动。
阿济格带着大兵一路从湖广跑回来,他是来做什么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个时候给他传达万岁爷的口谕,也不过是太后的口谕,万一阿济格打起了清君侧的幌子一个弄不好就要血溅当场,宣旨的太监们一定会被阿济格砍了做祭旗之用。
英亲王阿济格都已经带着大军到了真定府,再往前一步就是京城的范围了,根本就不在乎杀一个传旨的太监。
传达了万岁爷的旨意之后,宣旨太监赶紧过来,做出一副奴颜媚骨的神态:“英亲王的忠诚之心万岁爷和太后都是知道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只是摄政王新丧,京城里边的局面有点乱。这个时候,难免有些风言风语。不过嘛,万岁爷和太后还是一如既往的信赖王爷。”
明明已经剑拔弩张就要刀兵相见了,却还在上演着君贤臣忠的老旧戏码。
阿济格稍微打了个手势,早有人把准备好的一封银子塞到了宣旨太监的手中。
“这……奴才怎么敢要英亲王的赏?”嘴巴上说着客套话,却老实不客气的先把银子收下了。
这倒不是说宣旨太监有多么贪婪,而是他不敢不收。
拒绝了英亲王的银子,就是拒绝了英亲王,那绝对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准就再也回不去京城了呢。
“烦劳公公给万岁带个话,就说我一定会遵照万岁的旨意,一定会原地驻守等候朝廷安排,但唁祭摄政王之事却不好耽搁。”
“是,是,奴才一定把英亲王的话带给朝廷,一定一定。”
用比较客套的言辞把宣旨太监打发走了,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年轻人。
是阿济格的长子合度。
“你们说,朝廷会相信我的话吗?”
没有任何犹豫或者是迟疑,合度直接说道:“不会,就刚才阿玛说的这些话,太后和礼亲王他们,连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你阿济格都已经把大军从湖广带到了真定府,在这一多月的时间里对朝廷的旨意充耳不闻,在这个时候反而会遵从朝廷的旨意停下脚步?
太后根本就不会相信,老狐狸代善更加不信。
“既然他们都不信,你为何还让我这么说呢?”
“他们根本就不会相信阿玛,只会相信现实。”合度很有把握的说道:“他们以为,豪格一定会对阿玛形成强有力的牵制,而且他们一定会用尽种种挑拨的手段,让阿玛和豪格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摄政王多尔衮一死,阿济格就不顾一切的往回跑,以此同时豪格也在怀着同样的目的做着同样的事情。
以现如今朝廷的实力,根本就无力同时应付阿济格和豪格,唯一的办法就是充分利用这二人的野心,极尽挑拨离间之能事,就算不能豪格和阿济格自相残杀起来,也让他们相互忌惮相互牵制,形成一种平衡的状态,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有这样才能继续维持着京城的局面。
这确实是太后的手段,却早被合度看的一清二楚了。
“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做?”阿济格越来越倚重于他的长子了:“咱们总不能真的在这里停留不动吧?”
“先把朝廷稳住。”
“怎么稳住朝廷?”
“孩儿自有办法。”合度笑道:“只要在唁祭摄政王的细务上做文章,总能争取些时间出来。到时候阿玛就可以直接杀鳌拜了!”
杀鳌拜?
为什么要杀鳌拜?阿济格无法理解。
“这鳌拜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不杀了他,始终不能稳稳的掌控局面。”
鳌拜是太后的铁杆拥护者,当年在拥立福林的事情上是出了死力的。
他率领两黄旗的部分人马,在山东以南、淮安以北一带,最主要的任务就的剿灭此起彼伏的义军,同时作为洪承畴的强力后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