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熟”的本事刘春生也用的纯熟,一边和罗长腿客套着,一边说道:“吃酒听曲儿的事先不忙说,罗老哥还是先见见我家公主吧!”
其实罗长腿早就接到了消息,知道安宁公主来了,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装傻充愣:“公主?甚么公主?哪里有什么鸟公主了?刘兄弟开玩笑的吧?”
明明知道罗长腿是在装傻,刘春生还得郑重其事的解释和引荐:“这位就是大明公主安宁殿下!”
罗长腿朝着刚刚下车的安宁公主一抱拳,朗声说道:“大顺商城总兵官罗长庚,见过……见过朱姑娘。”
罗长庚是他的本名,罗长腿是他的“匪号”你是大明的公主,我是大顺的将官,大家根本就不是一家人,也就没有所谓的君臣之说,抱一抱拳也就算是客套过了。
安宁公主微微蹲身还了一个浅礼说道:“罗壮士安好。”
你不承认我的公主身份,叫我“朱姑娘”,我也不承认你是什么总兵官,所以才以“壮士”相称。
这样的见面方式有些古怪,但却一点都不陌生,因为在固州的时候万迎风也是这么行礼的。
相互见礼之后,罗长腿直接就把安宁公主当做是空气了,甚至懒得再看她一眼,而是挽着刘春生的臂膀,以让人难以招架的热情拥着他进城了。
“刘家兄弟和我虽是第一次相见,却早心仪已久,上一次咱们并肩御敌仿佛就在昨日……”继续说着没完没了的客套话,宴席已经排开。
“商城比不得颍州,地瘠民贫,实在没啥好东西。不过咱们兄弟贵在交心,哥哥我身为地主,先敬你一碗!”
刘春生却没有响应罗长腿的敬酒,而是先把安宁公主尊在上座,然后坐她的下首,刚刚举起酒碗正要说点什么,外面忽然出来一阵喊叫之声:“什么鸟公主?好大的胆子,真当老子的刀子不杀女人吗?”
话音未落,从庭院中闯进一个人来。
此人身材高大,脸庞狭长,颧骨高耸眉目如立,颇有几分凶残狠辣的鹰狼之态。
最要紧的是,这人手里竟然提着一柄明晃晃的钢刀。
举着刀子跳进来之后,此人死死盯着安宁公主:“你这小妮子就是那个鸟公主么?”
“本宫正是大明公主安宁。”
“吃老子一刀!”眼看着这人扑上来做势欲砍,刘春生却动也不动一下。
反而是对面的罗长腿大声呵斥:“大红狼,你要做甚?”
“老子一刀剁了这鸟公主。”
“休得胡为!”
“大哥,咱们多少兄弟死在官军手中,我要为兄弟们报仇雪恨,用这鸟公主的脑袋给死去的兄弟们上供!”
眼看着大红狼挥舞着刀子越过桌子,罗长腿赶紧一把将他抱住:“不要胡闹,刀枪无眼。”
这两个闯军头目,一个持刀欲砍,一个竭力阻止。
刘春生依旧不动声色的看着,心中暗暗发笑:“大帅果然料事如神,早就料到这俩家伙会唱双簧,且看他们怎么唱下去。”
二人的双簧演的差不多了,刘春生和安宁公主却不为所动,就好像一场精彩的演出却无人喝彩一样难受。
“收起刀子,莫误伤了刘家兄弟。”
“哪个刘家兄弟?”
“就是不久之前和咱们并肩御敌的刘春生刘兄弟。”罗长腿装模作样的放开了大红狼,指着刘春生说道:“这位就是咱们的好兄弟刘春生。”
和之前罗长腿的反应一样,大红狼马上就变得热情起来,张口刘兄弟闭口刘兄弟的客套个没完没了。
“看在刘兄弟的面子上,我就不与这狗屁的鸟公主为难了,要不然的话,老子一定先砍她几刀出出心头的火气。”
大红狼抄起酒坛子给自己斟了海海满满的一大碗,一口气饮了个底朝天,哈哈大笑着说道:“上次刘家兄弟来到商城,只因为战事繁杂,竟然没有能够见兄弟一面,引以为憾,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旁的大话我大红狼不敢说,我只对兄弟你说一句,在这商城地面上,只要是我春生兄弟看上的东西,甭管是金山还是银海,随便你拿,哥哥我若是皱一下眉头,就是小妈生的。”
“洪家老哥。”大红狼是他的匪号,他的本命叫做洪大郎。
刘春生说道:“若是两位哥哥真把我刘春生当兄弟的话,客套话就不必再讲了,咱们还是说说正事儿吧。”
“我知道刘兄弟的来意。”不等刘春生说下去,罗长腿就首先开口了:“不过是想招降我们兄弟二人和商城的几千将士,让我们为她朱家卖命。他张启阳愿意做朱家的忠臣那就去做好了,我们兄弟没有吃过朱家的米,没有拿过朱家的俸,犯不着改换门庭。”
唱红脸的大红狼已收起了那副穷凶极恶的嘴脸,手指敲打桌面用不带丝毫感情波动的语气说道:“前番你们带兵帮我们解围,只不过是因为你们实力不够。若是你们有足够的兵力,早就把商城给占了。不过我大红狼还是承你刘兄弟的情,毕竟这商城三万多口子全都是因为你才能活到今日。
我还是那句话,今天刘兄弟到了我们的地盘上,那便是信得过我和老罗,面子还是要给的。
咱们吃了这碗酒就一拍两散,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至于给商城解围的情分,他日到了战场上,我让你三十里,也就算还了这份人情!”
大红狼的言谈做派,充满了江湖中人的豪气,私交是私交,公义是公义,分的清清楚楚:我承认欠着你刘春生的情份,但是想要我们投靠毅勇军,那绝对是白日做梦。
这二人一上来就把谈判的门给关死,比固州的万迎风还要决绝,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虽然长平公主早就准备了一大套说辞,但是对方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一时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刘春生却毫不在意的哈哈大笑:“两位老哥,你们对我说这些个话真是没有半点作用,我不过是个传话的,芝麻绿豆大的事情也做不了主。”
“我们知道这个女人才是做主的。”
“这话说的不错,但也不全对。”刘春生笑道:“公主殿下来到这儿,主要是为了表明诚意。如果两位老哥哥觉得我们毅勇军的诚意已经足够了,还请看看我家大帅的这封信。”
说话间,刘春生掏出一封书信。
这是张启阳写给罗长腿和大红狼二人的亲笔书信。
书信的内容简单明了,连最起码的寒暄客套都没有,开门见山直接切入正题,说的就是眼前的形势。
“潼关已破,山陕已失山溪之险,李闯根基动摇,唯有入商洛经豫西而下湖广,如此河南危矣,李闯危矣,两位将军当知形势之紧迫,固不畏死,商城三万父老何如?
若到不得已之时,颍州可为商城之后。
启阳情知二将绝非随风摇摆之辈,不敢奢求二位投靠。只为保存一粒复兴我汉家河山之种籽,断不会驱之击闯。
前有永嘉五胡乱华之祸,后有蒙元灭宋之灾,恳二位以天下亿兆汉家儿女为重,共抗鞑虏共锄腥膻,切勿以一家一姓之前嫌为嫌,切切,切切。”
开篇这些和局势有关的分析还算中肯,大红狼和罗长腿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知道张启阳说的这些绝不是危言耸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