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大人!”左梦庚瞬间从通神冰冷,蹭的就站了起来:“吾父……”
“汝要否认么?”常宇哼了一声,眼神冰冷至极“拥兵自重抗旨两年有余,朝野都是瞎了么!还是说,本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诚意还不足!”
“不不不”左梦庚急的连忙摆手,眼睛不有主的看向旁边站着的柳敬亭,对方微微点了点头。
“末将,卑职……”左梦庚六神无主:“吾父……”
“人死如灯灭,一死百了,往事不用再提,朝廷也不会再算旧账”常宇打断一脸死灰的左梦庚:“如今是看你待如何,是忠君护国,还继续要走你爹的老路!”常宇看似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啊,左梦庚听了确实惊骇到瞠目结舌,前段话恍然如梦有些不真实,朝廷不会算旧账?朝廷真的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他左家了?大太监竟然这般坦诚,竟和自己聊这个。
左梦庚如此,柳敬亭何尝不也是差点惊掉下巴,久闻这太监行事向来不能以常理度之,今日亲眼所见仍被震的七荤八素。
书房里唯一淡定且平静的也就只有青衣了。
静静的站着,好奇的打量书房内的一切,至于常宇三人说什么她都没在意。
常宇给左梦庚留了足够时间来消耗这句话,而柳敬亭震惊之余,连忙向前帮常宇添水顺势问道:“草民斗胆问一句,朝廷真的会既往不咎?”
常宇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去哪儿究,跟着去阎王殿找左公么?”
柳敬亭一窒,随即叹了口气:“实在难以想象,朝廷竟然能放过……”
“朝廷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常宇哼了一声,柳敬亭和左梦庚双双变色。
“但本督能挡的下来”常宇表情淡淡,端起茶杯抿了几口又缓缓放下。
“督公大人此举又是为何?”左梦庚这会儿总算回过劲了,见常宇这般坦诚,他也决定豁出去,不再说些冠冕堂皇的表面话。
常宇叹口气:“内耗无益!汝父生前所为足够令你左家株连九族的了,然则此时他既已病故,所谋之事也并未实施,充其量不过抗旨之罪,何故因此大动干戈,搞的汝等明争暗斗,弄得军心惶惶人心不齐,将这些精力放在别处不好么,不说献贼未平,鞑子不灭,便是如今大明各处盗匪多如牛毛,便足够咱们忙活的了”说着一顿又道:“本督今日前来并非恐吓与你,而是与你坦诚的说了,往事罢了,莫将心思放在那些勾心斗角之上,收拾一下心情摆正一下态度,重新做人重新做事,机会给你了,路怎么走能走多远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瞬间,就这么一个瞬间,左梦庚和柳敬亭又目瞪口呆了,看着书案后边坐着的小太监,突然感觉他身上在发光。
格局!
这就是一个人的格局!
难怪他短短时间闯下这么大名头,开创这么好局面,要知道一年前大明是即将要嗝屁的了啊!
一个有大格局的太监。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左梦庚对眼前这个大太监由原本的恐惧竟产生了佩服,而柳敬亭内心则是一声长叹,这才是明主!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越看越烦,同样的小年轻,看看大太监的气度和格局,再看看身边这个软趴趴扶不上墙的货,柳敬亭叹息不已。
子时过了,常宇走出左宅大门,左梦庚和柳敬亭一脸恭敬站在他身后,常宇抬头看了看那块匾额,对左梦庚淡淡一笑,你爹之前住的可是总兵府。
说完转身上了马车,左梦庚一怔,快步向前走了几步,恭送督公大人。
马车走了,和那数百甲兵一起消失在巷子尽头,可左梦庚还盯着那个方向一脸茫然。
是呀,左公原本住在总兵府的。柳敬亭抬头看了下匾额叹息一声,又扭头看了左梦庚,见他也在看那块匾额眼神之中终于有了坚韧之色。
常宇是个夜猫子,而且是个精力旺盛的夜猫子,他甚至可以连续几日夜不睡觉,这是他的异禀也是金手指。
离开张宅后常宇并未直接回总兵府而是奔着武胜门去了,毕竟给他守城门以防不测的是黄得功,论私交那是他坚定的后盾,论公那是勋贵啊,熬夜给你守门怎么着也得去打个招呼。
酒楼已经打烊了,黄得功几人这会儿就在城门洞里闲唠嗑,面前几壶酒还有蚕豆米,天南地北说着吹着倒也自在的很,虽已深夜但毫无睡意。
这时一个亲兵快步奔来:“将军,督公大人来了”。
屠元和姬际可赶紧站了起来,看着地上酒壶:“靖南伯,您待会得兜着点哈”。
“多大事”黄得功一脸无所谓随意挥挥手,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不是老子吹,常公公不给谁面子都得给老子面子”
“这大半夜的,跟谁要面子呢,谁敢不给靖南伯面子”不远处传来常宇的声音,几人望去,便见门洞外,常宇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离着老远就一脸笑呵呵的拱着手:“今儿有劳靖南伯,回头咱家一定请您大喝一场”。
“嘿,多大的事,喝酒啥时候不能喝”黄得功一见到常宇就开心的紧,嘴咧的像裤裆一样:“现在喝也行啊!”
“现在时候已不早了……咦”常宇这时候突然看到屠元和姬际可两人脸色通红,身上酒气……往旁边地上一瞥,脸色顿时就黯了下去。
“汝等不知军规么!”
“卑职有罪,请督公责罚!”屠元和姬际可立刻就慌了,躬身叩头,两人知道常宇平日对待属下如同兄弟亲近,可一旦涉及军纪,那是出了名的严格,不管你在军中多大的官多有威严,说罚就罚,说揍就揍。
“嗨,多大的事,俺让他们喝滴!”黄得功见状笑眯眯的走近常宇用胳膊撞了常宇胸口一下:“长夜漫漫的多无聊,你在总兵府里又是喝酒又是喝茶的那么自在,俺们整两口咋地了”说着还对常宇挤眉弄眼:“也没喝多,就整了那么两口过个干瘾,不耽误事,不论单挑还是群殴,说干就干,说吧,干谁……”
抹了一下脸上口水,常宇一脸苦笑:“靖南伯,您这……”
“怎么滴,这点面都不给?”黄得功吹胡子瞪眼了:“大小老子也是个伯爵吧,你一句话老子从安庆千里找找的跑到这儿,期间愣是没喝一滴酒,便是那王允成要送酒都被老子个拒绝了,也就今儿你送来才喝的,这喝着喝着不就一下没刹住么,又抿了点咋了……”
旁边王体中的脸都紫了,我操,这可是人屠大太监啊,满朝文武只听了他名儿都哆嗦的村子,黄匹夫竟然在他跟前一句一个老子,这也太不知死活了吧。
那他可真的是少见多怪了!
这满朝文武里头确实没几个敢再常宇跟前大呼小叫更不用说自称老子了,只是吧,巧了,黄得功就是那寥寥几人中的之一。
问题是常宇还不介意,更不在乎,只是苦笑更甚:“伯爷,那词叫千里迢迢”。
“老子管他迢迢还是找找,你就说给不给老子面吧”黄得功哼哼着,常宇一把揽住他肩膀:“给给给,谁的面不给也得给靖南伯面”。
“嘿,这还差不多”黄得功一脸得意朝屠元几人扬了扬下巴,又对常宇道:“这几日在城外树林子睡了一身湿气,浑身难受的紧,今晚跟你去城里头睡个舒坦的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