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这么认为?”常宇又问。
“重庆乃入川水路门户……”马万年言简意赅:“此重镇其进退皆可为守,万不可失,所以必会发兵来援”。
“那本督再问你一遍撤兵如何该当如何部署?”常宇嘴角上挑,眯着眼看着马万年,那边秦翼明额头已见汗珠。
这一次马万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低头沉思了好一会才缓缓道:“撤回长江南岸,弃守长寿,忠州,屯兵涪州,酆都与其相峙”。
秦翼明皱眉,常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轻放下:“渡江攻城之难无以伦比,好不容易得手如何就这边弃了,岂不可惜”。
马万年笑了:“若不弃守只恐深陷其中,全军覆没”。
长寿和忠州都在重庆下游长江北岸,与石柱隔江相望,若出兵驻防则要分散兵力,其供给也极为困难,更重要是一旦贼军出动水兵阻断长江,那便成了孤城和孤军了,想撤走撤不走。
若是说朝廷准备周全了准备开干攻打重庆了,短时间留兵驻防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可眼下朝廷根本无力也没计划攻打重庆,眼下仅靠秦良玉的兵力和实力还不足以打下重庆,所以分兵驻守长寿和忠州实则是个天大的累赘,会极大且不停的消耗秦良玉本就预留不多的实力。
虽不舍,但也得扔。
至于南岸的涪州和酆都则同石柱相连,若有战事发生无论是兵力还是粮草都可以在极短时间内抵达,且这两个地方可以延伸为秦良玉的桥头堡,以此来对峙隔江的重庆,这还仅仅是地势上的战略,还有更深层次的战略,那边是周边数百里内的溪峒土司和地方地主武装。
若秦良玉仅偏安石柱一隅,这些溪峒和地方武装则远离他势力范围很容易被贼军逐个击破或者胁迫拉拢,特别是这次跟着左良玉围攻重庆,保不齐贼军的援兵一到他们就会算旧账,结果你秦良玉打重庆的时候叫上俺们一起,人家援兵一来你们又回老窝去了,扔下俺们不管了,贼人来算账谁保护俺们,以后谁他么的还跟着你干。
但若将酆都,涪州纳入势力范围内,这些地方武装的在秦良玉的羽翼之下了,若是有战事他们必也会发兵来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其中关窍,常宇和李慕仙早就窥破了,而马万年还得经过提醒才恍然大悟,而那个怂货秦翼明还满头雾水呢,若秦良玉在旁边少不得给他一拐杖,白瞎跟我南征北战数十年没点长进。
不过由此也能看出马万年还是可造之材,只是经验欠缺罢了,而这个时候马万年和秦翼明心里头已对常宇佩服的五体投地哪里还敢再有一份怀疑和轻视之心,这太监当真是随手点拨便见千里江山。
随后宴席上又见了东厂卫诸将,马万年和秦翼明暗自心惊,个个鹰视狼顾一看都是狠茬子所谓虎将便是如此!
傍晚时候,常宇率部离去,他要去石柱拜访秦良玉,马万年和秦翼明则留守涪州部署撤兵事宜,并且严密监控重庆那边贼军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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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砫
短短两个月,秦良玉脸上沧桑欲浓,老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马万年第一次扛大旗出征,她这个做奶奶的也是时刻牵挂着,即便有四个经验丰富的侄儿在左右辅佐,但已然放心不下,因为对手是经验更丰富的贼军,且战场瞬息万变,稍有差错便可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秦良玉不想再白发送黑发了,她的哥哥和弟弟为国捐躯了,丈夫儿子也为国尽忠了,眼下老马家就只剩下马万年这根独苗了,若再有差错,她死后都不知道如何见马家先人了。
可是马万年不能不去!
作为一个能载入史册的巾帼英雄,秦良玉的胸襟气魄以及视界都非常人堪比,她深知慈母多败儿,溺爱和过度保护只会适得其反,眼下自己还活着,石柱境内那些土司一个个还服服帖帖,还能保持平和军面,周边溪峒也唯他是从,可一旦自己走了呢,以现在的马万年能镇得住场子么。
没人比秦良玉更了解这个孙儿了,以他眼下资历,威望,手段都远不及其父更不能和她这个老狐狸比了,他根本镇不住下边的各路土司溪峒,即便有四个侄子相助。
所以她要在自己死之前,好好历练这个孙儿,让他能将石柱土司这个位子坐稳了,能像他爹那样不光能独当一面,还能成为朝廷的栋梁砥柱,大明那么多土司,可这数十年来有哪家比得过石柱马家在朝野上的威望,她要马万年将这个威望再延续下去!
虽然这些威望有一大半都是她秦良玉挣来的,但她也是马家的人,所以她要用剩余不多的精力来给马家培养出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马祥麟没死的时候就对马万年要求极为严格,习文练武学兵法样样不落,两年前马祥麟战死后,秦良玉对其要求更加严格并放手部分政务军务与他亲自断定处理,手把手的教他如何御下,如何处理各种关系等等。
唯一的遗憾就是在兵法上战事上马万年还是纸上谈兵,他需要一个实战的机会,虽然之前也曾随父亲打过仗,但跟着别人扛旗和自己扛旗完全是两码事。
所以当这次机会来临时,她毫不犹豫就将马万年推了出去,但却又总是提心吊胆。
本已古稀之年,精力已是不足,马万年一走还将兵马都几乎带光了,境内大小事务又都落在秦良玉身上,事事亲为,这两月身心俱疲。
不过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自马万年发兵之后,每隔几日便有消息传回,比如周边溪峒响应如潮,比如轻松取了周边州县,这些都让左良玉欣慰不已。
一眨眼发兵两个月打重庆都快一个月的时候,秦良玉这时候有压力了。
她是个百战老将,心思缜密眼光毒辣,比如年前张献忠入川时她听了贼军入川路线便推测出其必攻之处,当时给出了一针见血打七寸的建议,奈何上头听而不闻。
这一次她同样预先聊知奈何不得重庆,只是让马万年历练一番也顺便练练兵而已,但时日已久,各种麻烦事就来了,粮草供给困难不说,最重要是一旦贼军有援兵前来,那马万年就危了!
那怎办?此时左良玉还不知道云南那边的叛乱平定了没有,所以不敢贸然撤兵,可是不撤兵万一被合围则危也,且粮草已是供给不上了。
正在纠结之际,涪州的灵宝塔派人送来消息,东厂大太监从云南过来了此时就在涪州,不日前往石柱拜见。
秦良玉大喜,那太监既然来了就说明云南的叛乱已经平定,掐指一算其在云南最多也不过呆了二十多天,竟然这么快就平定叛乱,果然厉害,不过想想或许平定之功是沐王府的,他不过督战而已。
可即便如此,她也十分好奇这个太监,想亲眼见见到底是怎样的人中翘楚,能在短短一年内力挽狂澜,大败闯贼和鞑子。
于是赶紧令人张灯结彩布置准备迎接那大太监,又让来人传令马万年速速撤兵回来,既然云南叛乱已平,她的任务就完成了,赶紧趁贼军援兵未到之前撤离,迟则只恐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