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说了,伤再重些她也能给救活,那人死不了”朱慈烺走过来低声说了句,然后在常宇身边坐下。
常宇侧头瞧了他一眼:“怕么?”
朱慈烺点点头,很诚实的回答:“当时只管着逃命没觉得害怕,现在后想一下越想越害怕,慢一步就被砸成肉泥了”。
这种袭击不是真刀真枪正面开干,那样来多少有常宇在身边他都不会害怕的。
可刚才那种袭击,便是常宇也无可奈何,晚走一步都要悔恨终身!
其实别说朱慈烺害怕,便是常宇这种见过世面经历过生死的都是一阵后怕,因为这种袭击根本防不胜防,遇到了也挡不住,血肉之躯如何抵挡,何况是黑夜之中。
只能说幸好是探子提前预警,否则,这下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甚至会危及到太子和公主的性命……
他能不害怕么!
突然间常宇意识到一个问题,探子在前边探路,如何得知后方有袭击的。
很快乌木善和王辅臣就被叫到常宇跟前了。
一个听力过人,明明粗鲁长相却心细如发化境入微,另外一个则不顾危险拼死示警。
王辅臣身上好几处伤,不知是被滚石崩到了还是那会黑灯瞎火逃命被擦伤的。
两人恭敬的站在跟前,常宇目光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心中很是感慨,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王辅臣这个人他本可以杀也可不杀,但念在历史上这个时候他也没死,本身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辈加上其本身勇武想加以利用便留了他条性命,谁曾知几日之后他就立了功!
不过常宇并未对其大加褒奖,只是淡淡说了“句好样的”。
但这对于戴罪之身的王辅臣和乌木善已足够了,一切都值得了!
因为这对他俩来说是个很不错的开始。
夜风如刀,在山谷里来回穿梭,营地里篝火劈啪啦夹在伤兵们的呻吟声,遭遇里自成军以来最惨痛的袭击后,诸将士士气并不低落,反而一个个义愤填膺杀气滔天,恨不得将贼子捉来踏城肉泥来宣泄心中的怒意来替那些死去的战友报仇。
常宇在篝火前独坐,余人见他神色凌厉身上杀气凝实皆不敢来扰,便是太子朱慈烺也仅是在远处马车旁边默默注视他。
“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一个眼神就能杀人的样子”朱慈烺嘀咕一句,侧头朝旁边的坤兴公主看去,却见她低头咬唇脸色竟有笑意若隐若现,不由皱眉道:“阿九,你笑什么?”
“呃?呃……我有笑么?我怎么会笑呢”坤兴赶紧把头埋在脖子里。
不远处马车旁边,素净在火堆前不时抬头望着常宇的方向,时而发呆时而有窃喜之色,莲心问道:“师傅,您在笑话掌柜的这次大意了么?”
“胡说”素净轻斥道:“他又不是神仙能算尽天下事,遭此不测情有可原,咳咳咳,师傅什么时候笑了,莫要胡说”。
莲心哦了一声,看着远处坐在篝火旁边沉思的常宇叹了口气:“掌柜的心里一定很难过”。
“他不是难过,是愤怒!”素净轻声道:“不过,好似应该也是挺难过的,死伤了那么多人,他又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死了那么多人,还死了几个大官儿,回京后掌柜的会不会被降罪?”另一边一帮亲侍围坐一起,青衣在一个角落不无担心的问道,众亲侍一阵无语,陈汝信轻咳一声:“青衣道长,你可知掌柜的是做什么的?”
“听你们私下叫过他督公,在大同时住王府离开时王爷还送到城门口,想必是很大的官吧”。青衣弱弱说道,众人面面相觑,苦笑摇头。
“贫道莫不是说错了?”青衣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是不是大官不知道,但死几个官员还不至于被降罪”陈汝信嘿了一声。
“不过也少不得被人编排呀,说不定还会说是咱们东厂暗地故意给弄死的哟,到时候不知道又有多少口水和脏水往督公身上泼”陈所乐冷笑道,众人附和:“大有可能”青衣又听不懂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听诸位说了好多次东厂,不知这东厂到底是做什么的?”
呃……众人再次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吴殳回答了她:“啥都干”
众人无心入眠使得这一夜变得无比的漫长。
天终于亮了,常宇从火堆前站了起来,四下张望一番走到马车旁看着蜷缩在地上熟睡的朱慈烺帮他掖了被子,又添了几根柴火,又朝马车里看了一眼,坤兴公主和莲心睡的很香甜。
在营地里走了一圈,大部分将士都还是醒着的,脸色凝重眼睛赤红,常宇还从里边看出了愤怒和杀意,他对着这些将士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营地一处角落里,躺着四十余具尸体,这是遭袭身亡的将士和官员,常宇在每一个人身边停留仔细看了又看,心情无比的难受,无比的压抑,这一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百战悍卒啊,战场上他们可以以一当十以一当百,若是战死沙场倒也死得其所了,可却偏偏……常宇不甘,他也知道这些手下同样的不甘心啊!
无论是谁,无论背后是一个人,一群人,或者是天下人!
此仇不报,枉来这一遭!
常宇目光望向东边山峰,那边天际见有霞光散出。
半晌午,常宇一行拔营而去,峰坡山下的山道上乱石已被清理到路边,但满地鲜血以及被砸城碎木的马车观之令人触目惊心,来往商旅瞧了心中大骇,看来官兵遭遇山贼的袭击了,有的更是庆幸昨晚没与其同行,否则必受牵连。
行数里出了山,眼前景色豁然开朗,常宇下令提速急行,晌午时至一个大镇子上休整片刻,傍晚时终于抵达阳曲县。入城之后将朱慈烺和坤兴安顿妥当后,常宇便亲自去了棺材铺定了几十个棺材将那些战死手下全部入殓等待运回各自故里安葬。
这个时代当兵的,一般情况下,哪里死了就地掩埋,化为黄土客死他乡。
落叶归根,这是常宇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了。
他做不到将所有战死的将士魂归故里,但对于他直辖的部下却可尽力而为。
峰坡山遇袭还折了二十余战马,这些自然不会丢弃也运到阳曲县剥皮充当军粮,当晚就吃掉了两匹马。
天寒地冻,马肉可自然储存,死去的人也一样。
阳曲县的官员知道奉旨巡边东厂大太监和兵部尚书一行到了,自是热情的招待,奈何却热脸贴上了冷屁股,大太监避而不见,兵部尚书拒绝赴宴,一行近千人从上到下都黑着脸,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加之听闻他们在城里头定了几十个棺材,这让城内官员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完犊子了,这是想要在阳曲县大开杀戒了?
宣府大地震朝野皆知,从总兵官以下抓的抓杀的杀,多达数十人。
难不成他们又要在阳曲县掀起腥风血雨,这阳曲县虽然不是什么边镇要辖却是山西都指挥司,山西承宣布政使司的治所之在。都指挥司是在地方上设置的军事机构,相当于后世某某军区一样,隶属兵部亦在常宇巡查范围内。
一时间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