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士英也不知道,他闻得东厂有人上门时心里那叫一个恐惧,毕竟心虚的很,贼军入境作为总督的他却躲这里来的,以为是朝廷派东厂的人来查办他。
只是和春祥聊了会天,才渐渐松了口气,虽没套出话但也很明显不是奔着他来的,因为这太监根本都不认识他,甚至没听过他的名字。
路振飞入座和春祥客套几句后就忍不住了,直接问明来意,春祥淡淡一笑:“可否借一步说话”。
马士英很有眼力见赶忙起身告退,看来没自己啥事,太好了。
“咱家奉旨调查一件秘案,需要路巡抚协助”春祥单刀直入。
路振飞眉头一挑,心中一惊,难不成自己涉及到东厂的某个案件了,这个不妙啊。
“路巡抚不要多想,只是协助问些话而已”春祥察言观色,知他想多了,看来东厂的名头还是太晦气了,谁都不愿挨上一丁点。
“春公公只管问好了”听春祥这么一说路振飞也松了口气。
“事关前唐王朱聿键”春祥顿了顿:“路巡抚对其知之多少……”
路振飞又惊又疑,这朱聿键都关押七八年了他还能涉及什么案件,还是说因为自己近来和他走的近被别人捕风捉影了……
“下官去年偶然探视见其有礼有节谈吐不凡,近来无事亦去探视数次,不过皆为闲聊并未涉及朝政……”
路振飞还算坦荡,说了七七八八,春祥听的仔细神情淡然,许久微微点了点头:“路巡抚既与那废唐王熟悉,可否引见一下?”。
扯淡,你们东厂既然是来查案都直接可以提人还需要毛的引见,路振飞可是个明白人,东厂,废藩王,秘案,这三个关键词随便一个都是扫把星令人避之不及,如今三合一威力更甚,谁脑子有病才去往上贴。
于是婉拒,言之尚有公务处理,仅遣家丁带路。
果然姜是老的辣啊!这种官场老油子太懂的避嫌了,但凡涉及皇家之事,恨不得捂着耳朵跺着脚,我不听,我不听……
出了巡抚衙门春祥苦笑摇头,这短短几个月他同常宇一样从一个杂役太监快速成长,经历了太多的是是非非,但是若论心计远逊常宇,甚至连这些官场老油子都不如,看来自己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呀。
高墙之内,春祥和朱聿键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粗陋的桌子上防着两杯茶,茶倒还不错是路振飞之前送给朱聿键的,此时用来待客。
“宫里来的?”朱聿键看着面前这个年轻太监与他之前见过所有的太监都不一样,之前见过的要么是低声下气眼神闪躲,要么就是那种落井下石盛气凌人之态,可眼前这人神色自若,不喜不悲。
“东厂的”春祥拱拱手。
朱聿键眉头一紧:“莫非是常公公?”
春祥笑了:“看来我大哥真的是名扬天下了,连着高墙之内也闻其名”。
朱聿键一怔,随即苦笑:“公公勿怪,数年圈禁人都傻了,听风就是雨”。
春祥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只是盯着朱聿键仔细的瞧着,这自小苦命的王爷费九死一生的劲才坐上藩王的宝座,偏偏又不是个安生的主,一个折腾就把自己折在这高墙之内七八年,曾经的风华正茂的青年,转眼就要奔五了,这数年折磨看上去已近古来稀。
可即便已经这样了,命运依旧不放过他,京城暗藏伏兵之事春祥曾问过常宇,根本不可能和朱聿键有关系,但皇帝非要往他身上撇关系。
原因虽不能说破,但大家伙心知肚明。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讽刺的是偏偏就因为是同根生才惹来的杀身之祸。
便是平民百姓兄弟不和亦为常事,两代之后已没了什么亲情甚至互相嫉妒,嫉你有,笑你无,同宗本家交恶的不在少数。
平民百姓都这样,何况九五之尊的皇家,父子反目兄弟阋墙再平常不过,相对老百姓之间的结仇最多是不来往,可皇家动辄就是杀身之祸。
当皇帝一脉的自然是处处防备其他支脉篡位,哪怕是灭了国也不能落与他脉之手,而这些藩王同样不乏有这种心理,凭啥都是老祖宗的子孙,就你家一脉坐龙椅,日久生恨,恨不得死绝了亡国了才好。
哪怕是被别人做了天下,老子心里都舒坦。
所以皇帝一般找到藩王的把柄就会毫不留情的削爵贬为庶民关在高墙内,而藩王么也同样见死不救,崇祯帝就是最好的例子,在他最后的一年多时间四处募捐,各地藩王就没个鸟他的,因为都想看他这一脉倒霉绝种,哪怕是灭国都无所谓,或许换了别人当皇帝,俺们过的还舒坦些呢。
朱聿键是个有故事的人,这一生起伏太大,什么都看开了,春祥虽面无表情话也没超过三句,但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吾死期是不是已至?”
他七年前因擅离封地,擅自拥兵被贬为民押此地守祖陵,然后被太监石应诏虐待,但这里有个疑问,那太监到底是私人所为还是人为授意?
若是私人所为,死不足惜,可怎么会被隐瞒七年之久?
若是人为授意,其死因或许是执行不当,弄了七年还没给弄死,到底是要杀他还是保护他?
这个已成无头案,谁也不知道事情本质。
但眼下,自己被关了七年,和外间早已经断了联系,东厂的突然找上门能有什么好事?若是皇帝赦免则会遣宫里太监传个话就行了没必要东厂的过来。
东厂是干啥的?
所以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春祥没说话,起身背着手沿着高墙边走边抬头看着天空,朱聿键也起身依在一棵柱子旁边目光随着春祥的身影来回晃动。
“你本该死定了,但有人不想让你死,你想不想死?”转了一圈春祥走过来劈头就是这么一句,朱聿键定时懵逼了,半响才回过神来:“蝼蚁尚且偷生,吾自然不想死,至少不想就这么死了”。
“若你不想死的话,那今儿就先死在这吧”春祥绕口令一样淡淡一笑,朱聿键眉头皱了起来:“可否让我知道为什么非死不可”。
春祥也不隐瞒,便将京城暗藏一股势力说了,朱聿键大惊:“吾与此事绝无关系,绝无关系!”
“这重要么?”春祥嘴角一抽,朱聿键顿时愣了,一脸颓废:“是的,不重要,只是……”猛地抬头道:“但若吾这样死了,岂非坐实了罪名”。
“不会”春祥摇摇头:“不管此事是否与你有关,都是皇家丑闻掩都来不及自不会大肆渲染,而对那位来说,你只要死了就可以了,有没有罪名也不重要了”。
“是了,是了”朱聿键一声叹息:“既然那位让吾死,可公公为何又要出手相救”。
春祥呵呵一笑:“您瞧咱家是那么好心的人吗,咱家不过受人之托,有个人很欣赏你……”
夜幕初降,巡抚衙门里,路振飞置了酒菜为东厂的人接风,陪客自然是他的顶头上司马士英,只是左等右等还不见东厂一行返回,眼见天色黑了下来,便令人去请。
家丁还没城大门,春祥一行便匆匆返回,也没过多客气稍作洗漱便入席大吃海吃,马士英不停的旁敲侧击还是没弄明白这帮东厂的人说来为何,也曾偷偷问路振飞,不过路振飞总是双手一摊,摇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