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孙总如果知道了,他真会宰了我的,真的!”江伟也看了看腕表,又看了眼天花板,然后向林若然点点头。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件事情你不说我不说,村子里的人又不认识你,谁知道我们两个过去过?!何况,我们祭拜完了就回来,祭拜的过程最多半小时的时间,我给他上柱香,敬支烟,倒杯酒就好了。
江总,你帮帮忙吧,看在你我相处这么多年的份儿上,你就答应了吧!嗯,你考虑考虑,只要你带我过去,这份情谊我林若然会记一辈子的!”林若然俯身用手拍了拍江伟的肩膀,他知道,孙明理的态度是江伟最大的顾虑。
“林总,要不你在家里祭拜一下得了,不就是一份心愿嘛,他都是死了的人了,在哪里祭拜不都一样嘛!我觉得吧,只要你心中有他,不就完事了嘛!”
“不不不,江总,你不能那样说,所谓虔诚则灵,在我这里,祭拜先人这种事情还是到坟头上最好!”
“哦……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路上得跑将近一个小时呢,下车后还要走上一段山路,大概还需要十多分钟,真的太远啦,我看,还是算了吧!”江伟继续为难道。
“我们带着车子,再远的路也在眼前嘛,山路,呵呵,我当然知道会有山路,有山路我也不怕,哼,山路土路谁没走过啊,你放心,真没什么的!”林若然一脸真诚的表情。
“……这个,这些吧,呵呵,的确都好说……可是吧……那个村子我去过两次,孙明理的一些亲戚我还是认识的,关键他们也认识我……我就怕,我就担心,担心被他们中的某一个撞见了,然后一个电话给孙总,那,那我可就真完啦!”江伟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他知道,此事一旦传入孙明理的耳朵里,那他就别想在宝元混了。
“亲戚?村里的亲戚,也是啊,不过,江总,我们也不进村,直接去墓地就行啦,怎么会碰到孙总的亲戚呢?!要不我到劳保店里弄两个口罩吧,口罩这么一戴,仅仅露出两只眼睛,即使是熟人也根本认不出来,不就妥妥了嘛!对,就这么办!多好啊,你看怎么样呀?”
“这样啊……按说应该也行吧……去村里的墓地的确不经过村里,直接从村边的土路过去就行了……其实吧,我就怕万一,呵呵……”
“放心吧,我们考虑得够周到啦,绝对没有万一!好啦,那就这么定了吧?!”
“……”江伟看着林若然,始终没有松口。
“江总,你要知道,你做这件事情可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啊,既帮我完成了心愿,又能让老孙总看看我林若然这个忘年交,跟我说说话,托托梦什么的。嗨,他已经过世这么久了,我这祭拜的心愿一直没有达成,我心里也一直过意不去……帮帮忙吧!”林若然诚意满满地看着江伟。
“林总,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你们是忘年交嘛!这个……事情倒是能帮,就是……这做事情嘛……山路崎岖,又是沙子又是泥巴又是碎石子的……真的很费鞋子的啊……呵呵,我说的可是实话,你没去肯定不知道,那条山路忒难走啦,一不留神儿就会崴脚的!”江伟委婉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哦……呵呵,我明白了,呵呵,你老哥跟我打交道这么多年了,有什么话直说嘛!你放心,等返回海蓝后,我们去环球商场转上一圈,怎么样?”
“哎呀,林总,你误会我的意思啦!其实,我是说,说,说山路不好走,脚疼,腿疼啊!”
“哦,是吗?那没事,回来后我们去泡泡脚,然后好好按摩按摩,放松放松,保证你精神焕发,斗志昂扬,绝不影响第二天的工作,呵呵……”
“呵呵,呵呵,那样最好,你也知道,孙总交代给我的工作,可是一点儿不能马路啊!”
“呵呵,那是当然啦!好啦,既然事情定了,我们吃饭去,吃完饭我还要买一些祭拜用的物品呢!”林若然起身说道。
“好好好,别忘了口罩,那可是大事!”江伟也站了起来。
“放心,一定买到,让你全副武装地通过村子。”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
“请吧,江总!”林若然做出“请”的手势来。
“请,林总请,一起吧,呵呵……”
“呵呵……请!”
下午的事情比较特殊,二人大半个小时便把饭吃完,然后驱车去了寿衣店,又去了劳保店,置办了祭拜用的诸多物品和口罩。
一个小时后,全副武装的两个人并肩同行,缓步走在村旁的山路上。江伟说得没错,这里的山路的确有些崎岖难走,开始便是一个长七八十米倾角三十度的大斜坡,被雨水冲刷过的斜坡上沟沟坎坎甚多,一不留神儿还真能把脚给崴了。
上了斜坡后,林若然放眼四周。时值初冬季节,万物萧瑟,到处是一片灰黄色。路边的茅草顶着一团团白花在风中乱舞,有的植株早已倾倒在草丛中,跟站着的茅草一样,都已失去了生命的翠绿色。阵阵冷风吹过,茅草与茅草间相互摩擦着,发出“沙沙,沙沙”的响声。
几棵高大挺拔的槐树站在一旁,叶子早已掉光,灰色的树枝在风中摇曳。一个喜鹊的巢穴夹杂在一棵树的枝叉间,黑乎乎的样子,没有任何阻挡,让人看着就觉得四处透风,莫名觉得冷。没有喜鹊的叫声,它们要么在窝里休息,要么出去觅食了,再或者窝里根本就没有它们的影子,它们迁到了别的地方吧。
一块块麦地呈现出淡绿色,这种绿色和土地的褐黄色衬托在一起,立刻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在万物凋零的冬季里,呈现给人的是一种坚韧和力量。
在远处是一条河流,河水“叮咚,叮咚”地流淌着,即使冬季已经来临,依稀还能看到长在河边的红色的或者绿色的水草,它们会在整个冬季呈现出这种状态,直到春季再次来临,把它们渲染成绿色。
远处的山峦蔓延起伏着,山顶上模糊的曲线伸向很远的地方,直到天际间。灰白色的是大片的花岗岩,青黑色的是一簇簇的松树,褐黄色的是柞树,暗黑色的是灌木丛,这三种树木和槐树丛生着,构成了整个大山的轮廓和外表颜色。
继续前行,一路无语,江伟在前,林若然在后,二人闷着头提着东西只顾走着,十来分钟后,二人来到了那片墓地。
村里的这片墓地座落在一处向阳的缓土坡上,村里世世代代过世的人们都会埋葬在这里。所谓树高千丈,落叶归根,除非那些真的把根扎在外地的人,否则最后都会把自己的骨灰和遗物埋葬在这里,因为这里山青水秀,因为这里是生他们养他们的地方。
顺着江伟指的方向,林若然一眼就看到那座洁白的汉白玉石碑,白得有些刺眼,让人想到逝者已经升天的灵魂,也让它认识这里,记忆这里,不再孤单。
当他们走近时,整座墓碑的全貌展示在林若然的眼前,墓碑做工考究,同材质的护栏与之匹配,一对石狮子镶嵌在石碑两旁,立刻给人一种高大上的感觉。看得出来,这座墓碑是所有石碑中最好的,上面一定寄托了孙明理无尽的哀思。未燃尽的香头和黄色纸屑斜躺在火盆中,里面还有被雨水浇灭的黑乎乎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