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尖犹如雪崩时的暗流澎湃而劈开大地，一往无前，前进当中再一次将横在前面的两名女真士兵刺杀后放大在韩代眼前。

长刀惯性的挥舞了出去又脱手飞了出去，意识已经支配不了身体做出连贯、迅捷的反应，韩代眼睁睁看着九死枪靠近，枪峰贯胸而入、穿后背而出。

“是幻觉……是幻觉”

低头看着贯穿胸口的重枪，韩代这样想着。

大青山逃亡的时候，韩代不止一次在睡梦中出现过这种画面，四门寨士兵长刀劈砍入身体，重枪刺入胸口。

周瑾之重枪拔出，终于切切实实的感觉到生命自对方枪尖流逝，韩代清醒了过来。

目光看着盛京的方向，嘴巴张了张，有血沫自口中喷出，眼神涣散，人木桩一样栽倒在地面。

周瑾之认识韩代，盛京年青一代的佼佼者，挂帅出征兴武，如今在远离田家庵的莽莽山林中，一切了断。

持枪，周瑾之再一次追击了出去。

对方的主力已经远去，但山林中到处都是打散的女真士兵。

山林东南近前里。

军旗猎猎招展；

太玄骑、金甲骑、青冢骑及其崇明军、烈火旗一部迎上了阿巴泰、齐昇所部。

日光在地面骑兵驰骋掀起的尘土中扭曲了起来，望远镜观察，阿巴泰、齐昇神情凝重。

浩浩荡荡的骑兵，稀薄天光的杀气，从推进的阵法和速度轻而易举可以判断对手是精锐之师，大明哪来这样之多的骠骑。

此时的阿巴泰尚不知对冲而来的是结束鹤城之战的文无忌所部和云内州军队。

孙承宗一刀两段的切入，完全的拖住了女真各部推进的速度，山海关明军参战将这种滞缓延续了下去。

自鹤城出发的崇明军是占据了路程的优势。大量的斥候调动而出，以防万一，骑兵先是向上京偏东北移动。

昼夜行军，一日后文无忌接收到嘉木寺传送而来情报，区域并无发现女真兵力靠近，不就之后，文无忌又接受到孙承宗传送而来的消息，女真先头部队突围过辽西河。

文无忌大军折向直接南下，最终在延寿向南十多里的区域拦截住阿巴泰。

前营汇报而来信息，文无忌长舒口气，如若滞数两日，不管女真先前部队中是否有代善这些人，终归会有一部女真突围而出，如今这种担忧便不复存在。

延寿东部是层峦叠嶂的山区，双方尚未接战，文无忌调度秦佐明、卢象升两部、神机营一部向庆阳靠近，封锁对手自山区向北通道。

以太玄骑、青冢骑、金甲骑、贺虎臣所部、朱定国崇明师、烈火旗所部为依托，正面对撞向阿巴泰。

吹面不寒杨柳风，战鼓轰鸣，空气在双方大军接触的刹那近乎凝固，明军、云内州军队铁震动着地面，怒潮般向前碾压过去。

女真前方视野像是开始微微扭曲。

那一刻，自柳河厮杀到延寿的这些凶悍女真士兵眼神中出现了慌乱的迹象。

马上齐昇，这位有鳌拜之勇的悍将已无足够力量骑兵对抗崇明军、太玄骑。

快速靠近，骑兵骤然分流，在女真天佑大将军炮射程之外完成数里的迂回，随后自两侧长虹贯日般杀了进去。

高速冲锋的太玄骑、金甲骑、青冢骑兵撞上女真盾牌的声音恐怖而诡异，像是巨大的山丘崩塌，也像是水坝溃堤，这种惊天动地的声音最终形成惊人的冲击和碾压，人的身体飞起在空中，盾牌、刀枪扭曲、破碎散落在地面。

骑兵迂回，准备对战的前营女真士兵冲击了出去，耀眼的日光下，神机营马拉炮在短暂时间内完成部署后进入炮射准备当中。

远距离打击的马拉炮，近距离的虎蹲炮，

无数的炸响在同一时间内响起，不计其数绽开的火花，炮兵阵地黑烟袅袅，冲锋的女真锋线上爆炸的气浪和钢珠暴涨成滔天之势将所有的一切席卷了进去。

对于盛京而言，没有辉煌的最后一战中明军及其云内州军队用冲击和杀戮告诉对手，骑兵单纯的冲杀已经不适应当今的战场，兵种的搭配才能发挥真正的威力。

入夜，阿巴泰、齐昇所部被崇明军、贺虎臣所部及其太玄骑掩杀向倒灌的潮水一样倒卷了下去。

一败涂地！

这个夜间，含工匠、家眷在内十万左右被明军前后夹击在了蛟河到庆阳的百里区域。

聚水河；

风吹过林，有哭泣的声音传送了过来。

清晨的日光落在身上感觉到的还是寒意，看着林木中老老少少的宫内家眷，代善扬起的右手无力的落了下来。

斥候不断传送着战况信息，前夜的时候当头棒喝的情报被传送而来。阿巴泰、齐昇所部遭受到明军、云内州精锐骑兵拦截，损失惨重迫不得已后撤。

迫不得已，代善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

被对手杀成了倒卷帘之势。

还说明鹤城方向的战事已经结束，阿敏是生是死不知，但文无忌、成子龙带领大军杀了过来。

战况被获悉的一刹那，代善是看到了始终镇定的皇太极身体轻微的颤栗了起来。

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南北两侧，超过四十万的明军对不足十万的女真部、蒙古部士兵即将展开围杀。

局势也不再是如若十多年之前，满万不可敌，一千女真猛士能将大明数万军队杀的慌不择路，血流成河。

如今的明军能堂而皇之凭借武力和士兵意志对八旗发动攻击并堂堂正正的击败以往望其顶背的对手。

惶恐已经蔓延在了家眷当中。

年幼的王子们不知道眼前的一幕意味着什么，地面的积雪、奔逃的野兔野鸡都能让这些金贵的王子们欣喜，除了寒冷，没有任何的不适。

年长的则看到了结局一般。绝望着；哭泣的，抱怨的，也有咒骂阿敏的。

“如若阿敏能再坚持两日，结局或许就不是这样”

看了看钢枪一样矗立在旭日阳光下的皇太极，一闪而过的想法自思维的深处蔓延了起来，代善走向自己的汗。

“我们的祖先做了很伟大的事情，统一建州女真各部，十三副盔甲起兵，打高句丽、林丹汗，又迫使顺天府增市，每次侵边都是满载而归，蒙古诸部悉数被征服，那时候的顺天府天灾人祸，外强中干。四门寨出现后一切都变了，与其说我们的命运是被大明皇帝的改制而改变，不如说是因为文无忌、成子龙、周瑾之这些人的出现。看看眼下，原本是可以走出去的，却偏偏再一次被他们拦截，如今盛京都是回不去，与城共存都不行。以前，这世道是一条狭窄的路，豁出去才能活命，我们这样做了，我们也变强变大了，我们以为天下无敌，可世道变了，变了呀”

代善没有说话，安慰的言语无济于事，局势再透彻不过，汗是心如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