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金融专业硕士，秦歌自然擅长拿数据说话，滔滔不绝说道：“纻丝、青花瓷器、铜铁器、印花布、缎绢、水银、雨伞、玻璃制品、麝香等产品在南洋、伊比利亚半岛区域供不应求，一年之前，我朝南方局部区域完成了产业整顿，农户轧车、弹弓、翻车、调丝车、经具、腰机、提花机生产技术不断改进。模式创新，由户户生产到整合工厂生产，实现了规模化产出，朝廷采集的数据是按照当前产量，仅仅是应天府区域便能提供年一万四千担白丝，而先今濠镜澳向果阿最大的供应量为3000担，只是我朝应天府产量的零头。但就是这个量，果阿将丝货转手到摩萨或者西洋，获利能达到70万两。朝廷全面开海，我朝供应量年内便可以达到两万三千担，利润在600万两左右，而这仅仅是白丝利润，如果外加茶叶、瓷器、雨伞等制品，精诚合作，果阿总督府可年获利在千万两白银，子爵国家理事会一年开支也不过如此吧。”

“贸易扩大需要船队，果阿总督府没有调运能力，但我朝南方民间有大量可以出海帆船，民间力量能弥补总督府货运力量的不足。舳舻千里，小船二十两，大船五十两，又能增加车船税，

这算是总督府额外收入。言归正传，合，千万两利润；战，飞灰湮灭。”

夕阳隐没在了天涯，别院中只剩夜色将至的苍茫，秦歌言语千锤万凿的反复击打在两个人内心最深处。

对于濠镜澳现在的贸易额，马赛多清楚，对于秦歌给出的数字，两个人不怀疑。600万两的收入，马赛多想想便觉得呼吸紧张。

此时已然心动；

身为驻濠镜澳官员，马赛多没有葡萄牙撤兵的决定权，最终的抉择取决于果阿总督府，但马赛多的建议很大程度会影响总督府决策。

可秦歌不是见好就收的人。

深谙心理战，也知道当前葡萄牙、西班牙所面临的困难和短板。

让人心惊肉跳的言语在暮色的余晖中复又响起：“人心各中有曲直，两位子爵大人是想和气生财，财富与共，但决定权终归在总督府当中，我朝圣上也是派遣了特使，明日秦歌牵线，话说的透亮一点，子爵大人也好有个详细的交代”

有礼有节，已然心动的马赛多、瓦德斯答谢。

平静的夜间，各种信息也在传递中，郑枝隆知道秦歌再一次会见了马赛多等人，河道口的渔船上监视城内方向的人也接收到了继续等待的指令。

虫鸣唧唧，佛提杨柳又一夜。

天光明媚，福州城内的热闹还在继续，明月楼别院内碧绿的爬山虎爬满了白色墙壁。蟋蟀们在砖块与土石下发出声音，蝴蝶翩翩，鸟儿站在挂满藤蔓的架子上梳理着羽毛，藤蔓轻晃，摇落一地金黄。

马赛多、瓦德斯、秦歌、刘鸿训坐在了一起。

刘鸿训是直臣，另外空间历史中抨击过魏忠贤及其杨维垣、李恒茂、杨所修、田景新等人，遭奸佞陷害，被贬往代州守卫边防，明崇祯七年，刘鸿训在边防营地去世。

而今沐浴在阳光下的刘鸿训一脸凛然，入目便给人刚正不阿的影响。

马赛多、瓦德斯落座的时候刘鸿训还想着前夜和秦歌合议的一幕，内心笑了笑。

和秦歌在一起，刘鸿训感觉自己变了。

算是和朝廷差使正式会面，刘鸿训官服在身，瓦德斯、马赛多也是正装。

互道利节，话题直奔鸡笼、濠镜澳。

瓦德斯、马赛多难兄难弟，夜间也是有合计，对于秦歌提议早就心动，更知道秦歌之前接见过郑枝隆，此时秦歌牵线会谈，两个人口径一致，希望先就关税、车船税及其贸易额以及大明开办‘经济特区’后双方最惠国待遇洽谈，力争取得更多好处。

秦歌少言语，充当了翻译角色。

日光落下，瓦德斯、马赛多还在思考着刘鸿训如何回复，这位曾经戟指怒目过魏忠贤党羽的大学士已经拍案而起。

日光落下，刘鸿训拍案而起。

“岂有此理，濠镜澳、鸡笼属我大明领土，土地与国家，分毫不能少，咫尺不能缩，公主和西班牙、葡萄牙洽谈，乃我大明礼仪之邦交原则，两位子爵岂能认为我大明胆怯而增加筹码，要谈最惠国待遇条件，让果阿总督府来人洽谈，否则一概拒绝。要战便来，前皇武宗年间，葡萄牙人塞克拉领商船、战船直接侵占“屯门海澳”并修筑工事，设刑场，制火器，刻石立碑以示占领。我朝仅出军士4000众，船只50余便击败葡萄牙人。”

“葡萄牙死心不改，卷土重来闯入茜草湾。我朝汪鋐将军严阵以待，聚而歼之。缴获了两艘军舰，生擒了舰队司令别都卢。圣上下诏被俘的葡萄牙人全部斩首，头颅挂在广州城楼上示众。自此葡萄牙人噤若寒蝉，当时我朝为开展海外贸易，同意葡萄牙人在濠镜澳的暂时居住权，但必须每年向朝廷缴纳租金和商业税，此状况一直延续到如今。葡萄人现今得势，有我朝历代开海政令的原因，也有倭患产生，北方女真作乱的因素而并非是我朝惧怕，我朝现今水军实力是比较郑和公期间下降不少，但广州、福建、威海、松江府调集大小战船千艘，水军将士数万还是可以的。先战再谈！”

言落，刘鸿训起身拂袖离去。

走的时候想着自己起身时马赛多的表情，整个人轻飘飘的，好不快活。

刘鸿训人影消失在门廊，秦歌适才翻译完所有言语，马赛多、瓦德斯目瞪口呆。

谈判不是这样的呀！

大小战船上千，水军士兵数万，这还不包括首里和郑枝隆舰队。

尴尬蔓延开来；、

“刘大人生性耿直，也是朝中主战派，当初便是大人全力支持我朝圣上亲征，大人也是随同出军，甚至私下叫人打造了棺木以表决心，女真不退人不还，要不凯旋而归，要不血染沙场，文少师也是有此等决心。两位子爵大人和刘大人初次接触，适应就好”秦歌见缝插针。

秦歌圆场等同于给马赛多台阶，顺势而下，伊比利亚半岛的子爵知道这个道理。人便说道：“谈判是需要的，想不到刘大人如此霹雳”

秦歌想了想，马赛多口中的“霹雳”应该是“脾气火爆的意思”

“既然如此，折返便如实汇报果阿总督府，希望是公主殿下同总督府来人洽谈”马赛多中肯的说道。

“秦歌会力所能及劝导大人，子爵出行，我会书信一封，阐述利弊和贸易远景”

秦歌如此陈述，马赛多、瓦德斯大喜。

秦歌和刘鸿训黑脸白脸，并以前朝大明和葡萄牙战事为例，马赛多、瓦德斯确实没有多少底气。

次日，马赛多、瓦德斯辞别，带着地球仪离开福州。

福州城内热闹不见，依旧有大量先前进入明月楼的宾客聚集，拿取拍品，缴纳银两都需要时日，此时城内茶前饭后的话题都是拍卖和秦歌，反倒是已经运转的船政司系列政令少了关注度。

这个期间，琮记也在不断的暗中接洽那些参与了拍卖各地门阀大户，绿林豪侠。

阳光明媚的一天，福州城内一处别院门口挂上了“淮商商会”的牌子。

相同的时间，秦歌和马赛多等人见面地点等都被汇报向郑枝隆。

郑枝隆不知道的是内容，人看着地球仪的时候难免会胡思乱想。

入夜，施音仙女一样出现在郑枝隆所在别院，秦歌邀请，有事一叙！

月明星稀，夜色之下，灯火纷繁，如同城市的轮廓与骨架，奔驰而过的马车、路上拿着灯笼的行人或快或慢地在道路上来往而过，似血脉的流动，码头方向船只来往，灯火结成一个个如小盒子一般的光路。

郑枝隆神色稍微凝重，带路的是施音和琮纪培养而出好手，算是女保镖，早在河间府的时候就跟随了秦歌，随在郑枝隆身后的则有杨天昇、李德、洪升、陈衷纪、程煊等十多人。

格格不入；

陈衷纪更多时候承担的是郑枝隆军事角色，起初接到施音送话，秦歌邀约，郑枝隆带陈衷纪欣然前往，但得知会面地点并非在明月楼罩楼，而是在海上的时候陈衷纪以来回时长，做些安排为理由耽搁少许时间，期间便做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