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太后不抬头,甘奇继续看着她,唯有此时,这个女人才有了一点女人的感觉,为何?因为这个女人之前给甘奇的感觉就是蛇蝎,此时精气神一去,反倒有了几分弱女子的味道,毕竟她才二十四岁,还长得极美。
但是甘奇心中没有任何怜悯,也不敢生出任何怜悯,这个女人,得永远防着。
“我倒是挺喜欢你弟弟梁乙埋的,不若让他到我麾下当个将军,我必厚待之。何况咱们都是汉人?”甘奇继续说着。
其实甘奇也在努力,党项人不是不善战,不打仗是最好不过的,能少死人就少死人,若是能再多些敢死之士听从驱使,那就更好了。
梁太后忽然抬头:“若是党项降了,甘相公可愿把我带到东京去吗?”
这个问题把甘奇问得一愣,把她带到东京?这是什么意思?她真的有所谓一见倾心?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甘奇心中笃定不可能。有那么一句话,男人征服世界,女人靠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这句话放在梁太后身上最合适不过,她就是靠着征服男人征服的世界。这不过就是故技重施,这女人想要靠着自己东山再起?
若是真把这个女人带回家了,甘家那些女人,岂有一个是她的对手?
更何况,这人还是西夏太后,甘奇又岂能这么做?那还不被那些读书人喷到死?
甘奇坚决摇头:“不可能,若是党项真的降了,你的结局就是在瓜洲终老一生,一辈子不得出宅邸半步。”
梁太后双眼注视着甘奇,口中说出了一语:“这世间岂有你这样的男人?”
甘奇笑了笑:“那我就骗你几语就是,我答应你,只要党项投降,我带你回家。”
甘奇似乎懒得弯弯绕绕了,便是知道这个女人轻易不会上当,不如直白一点。
梁太后低头,用最快的速度抹了一下眼泪,站了起来,起身就往外走。
甘奇还问:“你这就走了?事情还没说完呢。”
梁太后不答,直接撩起帘子出了营帐。
甘奇有些意外,也只能起身,拍了拍屁股,还有自言自语:“得,白来一趟。”
梁太后先出营帐,甘奇随后也出。
一边有个车架,车架前有小姑娘等着,梁太后直接上车而去。
甘奇也不多言,这大概是……谈崩了,也翻身上马。
却见那梁太后忽然挑起车帘,说了一语:“我儿已回瓜州,我姐弟二人会死守兴庆府,城破则党项皆降,城不破,来日等你无奈之时请我再谈。”
说完此语,车帘已下,车也往北。
甘奇摇了摇头,这个女人,还真不是个弱女子。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兴庆府一旦被甘奇攻破,党项就只剩下贫瘠之地与戈壁沙漠了,再也没有了富庶之地,也就是再也没有了一点底牌。
那个时候再投降?这真的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但是这女人却又知道甘奇会答应,因为哪怕是贫瘠之地,也是需要用人命去攻的,梁太后似乎看穿了甘奇不愿意过多死伤,因为甘奇之前太想说服她投降了。
不过甘奇也不恼,因为他也有收获。远征甘州瓜州,死伤肯定不低,而且补给线很长,还不好走,钱粮花费也不会小,特别是大炮很难运,一路打不过,必然要很长一段时间。
既然破了兴庆府就投降,甘奇倒也乐见其成。
再看那远走的车架,甘奇猛然间又起了一股子征服之感,要彻底把这个女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打得她低三下四跪地叩拜。
“走,回营,点校人马!”甘奇面色已是狰狞,肾上腺素已来。
打仗,死人!
兴庆府,就是后世的银川市。还有几座城池如众星拱月一般围着兴庆府的治所府城兴州,往北一点是怀州,中间是静州,南方一点是灵州,几个城池距离都不远,四五十里以内,沿着黄河从南到北一字排开。
而兴庆府城就在这几座城池的西边,也在黄河岸边不远。兴庆府就是昔日西夏国的京城,而今梁家姐弟就在城中,带着无数的党项贵族准备拼死一搏。
党项有十万可战之兵?这种话甘奇哪里能信?满打满算不过四五万人,不过要凑出十万大军,党项还是凑得出来的,壮丁入伍而已,新兵居多。
对于甘奇而言,要打兴庆府,就得先破灵州城,只要灵州城一破,兴庆府就已经在兵锋之下了。
党项人兵力其实不足,所以防线就两条,一条在灵州,三万守军加上城内的民众,另外一条防线就是兴庆府的城墙了,有七万余人,当然也还有城内的民众。
甘奇大军早已驻扎在了灵州城外,大炮慢慢悠悠的来,倒也不急。
如今攻城对于甘奇来说简单了太多,不外乎“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呃……这两句真是一首诗,一个妙人写的另外一个版本的大风歌。
甘奇如今不比往日,再开起炮了就不那么节省了,对着灵州城就是一通狂轰滥炸,丝毫不在意弹药之事。
也可见工程师沈括被甘奇压榨成什么样了,此时的沈括也还在忙碌,亲自带人到得甘奇的工厂上安装调试纺纱机,忙得一个多月不回家,使得他老婆直接跑到工地来寻人。
多说一语,沈括是历史上有数的几个惧内之人,怕老婆怕到留名青史。
甘奇在轰炸灵州城,东京城外的纺织厂也在热火朝天,吴巧儿安排起这事情来当真是把好手,一边吩咐人开始提价收购原材料,一边亲自盯着工地,也是跟在沈括旁边事无巨细学习着,还要到处招揽绣娘与工人。
这个纺织厂,怕是要不得多久就真的要开工生产了,颠覆时代的东西,已然悄然在路上。
硝烟弥漫的战场之上,血与火再一次笼罩大地。
甘奇面沉如水,看着麾下骑士带着隐天蔽日的尘土冲入灵州城。
甘奇甚至连城池都不入,只在外等着消息,破了灵州,立马开拔。
不过三日,大军就已兵临兴庆府。
兴庆府内,梁太后坐在了龙椅之旁,龙椅之上并无皇帝,皇帝已经跑到了沙漠另外一边的瓜州。
满朝大臣却是一个不缺,皆在兴庆府中,此时列班在朝,其中多是党项贵族,也有一些汉人官员。
众人一个个面色含悲,心中都知晓了如今的局势,党项一族、西夏一国,生死存亡已然在此一举。
有人开口:“太后放心,臣必然以死报国,家中犬子八个,人人披甲上阵,定要把宋狗拒之城外!”
“臣也定当死战!”
“死战,不退!”
众多人个个视死如归,其中有人虚伪以对,但也不乏真有许多人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
梁太后端庄于上,面色深沉,早已听说甘奇与辽人作战,有一种火器了得非常,如今又听败兵来报,说甘奇攻打灵州毫不费力,也是倚仗那巨大的铁火器。
兴庆府城,已然成了孤城,梁太后听着众人决死之语,心中却是没有什么底气。
她看了看下面的梁乙埋,想起了甘奇之前问她的话语,问她准备让梁乙埋死在哪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