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这事,甘奇终于从政事堂出来了,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明早甘霸带兵回来了,还会顺手帮甘奇带一些从大同那边来的战利品,到时候还得与三司交接一番。
不过今晚得安排一点事情,都是小事。
甘武,也就是昔日捅杀黑虎帮的甘狗儿,今天晚上得带一些汉子,腰挂利刃,在富弼家周围转悠一下。
仅仅就是转悠,不杀人。
得把富弼这个老头再吓唬一下,这老头于政治官场之上太老辣,寻常官场倾轧的办法,解决不了富弼。
所以就得弄一些富弼没见过的手段,威胁富弼人身安全。
甘奇知道,像富弼这样的大宋高官,一辈子都不曾担忧过自己的人身安全。所以就得让富弼也感受一下这辈子没有过的感受。
唯有这般,才能让富弼乱一些手脚。
这才是甘奇要吓唬富弼的原因所在。
读书人,有很大一部分,一直自诩自己如何了得,嘴上说起别人来都是道德制高点,骂着武将不效死,骂着文官不清廉。
但是真到得他们自己身上,真遇到了生死,立马一个个两股战战卑躬屈膝,真有机会发家致富,一个个手段百出想方设法。
许多人呐,骂别人贪生怕死,不是因为自己不怕死,而是觉得别人没有为他心甘情愿去死。骂别人徇私枉法,不是因为正义无私,而是因为凭什么自己没有权力去贪赃枉法。
就问问你富弼,怕不怕死?慌不慌乱?急不急?
甘狗儿腰间别着利刃,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就在富弼家宅子外转悠着。
这事情,自然立马就传到了富弼耳中。
书房内坐着的富弼,气得大骂:“贼子岂敢,贼子岂敢!”
富弼骂是这么骂,但是他知道,甘奇这个贼子,是真的敢!
“主人,怎么办?要不要小人去把他们赶走?”
“赶走,去赶走。”富弼有些慌了,这不赶走,今夜还怎么睡得着觉?
小厮出门而去,不得片刻,鼻青脸肿而回,口中大呼:“主人,那些贼人好生了得,小人带十几人出去赶他们,不想竟然被他们四五个人打得满地打滚。”
“报官报官,开封府,皇城司,赶紧去报官。这定然是甘奇派的刺客高手,快去报官。”富弼笃定,笃定甘奇真要杀人了。
“小人这就去报官。”
报官又如何?人自然是拿不到的,就算拿到又如何?这大道宽又宽,还不能让人走路了?走路也要被赶?带利刃?杀猪剔骨的刀还不能带了?
富弼坐在家中,已然坐立不安。如今他到处与人说甘奇威胁要杀他,就是为了让甘奇投鼠忌器,不敢动他。没想到甘奇越来越急了,甚至那杀手刺客都直接出现在了家门之外。
得想办法解决甘奇,必须要想办法把甘奇从高位之上拉下马来。
怎么证明甘奇在大定府并未身陷重围?怎么证明甘奇有欺君之罪?司马光不见他,女婿冯京不帮他。
以往那些平常里对他毕恭毕敬的小官小吏,而今一个个对他避而远之,都往甘奇身边攀附而去。
如今的军中将领,那都是甘奇麾下铁板一块,特别是甘奇带在身边上阵打仗的,那更都是甘奇亲手提携的阵前骁勇。
富弼脑中转个不停,办法,不是没有。
比如,辽人肯定知道大定府一战的实情。皇帝刚好又有差事下来,让他与辽人打听情况。
这封信,还是得写一写,写给谁富弼倒是心中有数的,昔日他出使辽国,接待他的乃是辽国的翰林学士刘六符,处理重熙年事情谈判的时候,也主要是刘六符与富弼接洽。
刘六符是个汉人,后来还拜过辽国相位,而今已然老迈。富弼在辽国斡旋的时候,主要也是靠的刘六符,而且刘六符与富弼在那个时候私交不浅,富弼谈判成功,刘六符出力极大。
至于刘六符到底为什么帮富弼出那么大的力气。这里面的事情,便也无人知晓。
不过真要猜测,不外乎几种情况,要么就是给了足够的利益。要么就是刘六符当真有心向宋。真要分析,显然后一种可能性比不上前一种可能性。
所以富弼与辽国的老臣刘六符之间,关系匪浅。
富弼这封信,自然得写给刘六符。
至于内容吗,差事肯定是要问的,不过得变个法子,就问问刘六符辽国新皇什么时候登基,大宋准备派使团前去祝贺。这么一问,就可以了,不论刘六符怎么答,辽皇生死之事十有八九能有个准确的消息。
还得问一问甘奇的事情,大定府一战,到底是怎么打的,这就是私人之事了,可以问得直白一些。问一问甘奇到底有没有身陷重围,是否差点兵败。
书信写出来了,送信的人倒也好找,家中有几个老仆,昔日随他去过辽国,便该派他们带些人再跑一趟就是。
富弼还反复叮嘱,快去快回,一定不可在路上耽搁。一定要尽快把消息带回来。
富弼得等着消息向甘奇发难。
只要印证了这个问题的答案,甘奇免不了一个欺君之罪,欺骗天下所有人,只为一己之私,就如此欺骗天下人,为了升官进爵立功受赏,不惜如此沽名钓誉。害得皇帝担惊受怕,害得天下之人皆是惶恐不安。
难道就是为了朝廷向甘奇的钱庄借钱?难道就是为了回京夸大功勋?
兴许甘奇也等着富弼的书信在两国之间来回。甘奇之前促成此事,本就没有安好心。
有些事情,甘奇想得更加深远。
当甘奇听到富弼已然派人往北去了,甘奇便笑了,富弼老贼,几十年朝堂沉浮,终于要真正栽一回了。
朝廷开始还钱了,用句时髦一点的话说就是还国债,先还三百万贯。
然后开始继续大裁军的进程,继续往河套迁徙人口,甘奇口中对于这件事情也有一个时髦的词汇:河套生产建设兵团。
迁过去的人家,户口依旧用军队的编制进行管理,还会组织民团自卫,发放一些武器甲胄。
一来是防备党项人的滋扰,二来是便于管理与动员。
而今的党项人,已然彻底怂回去了,回到了戈壁大漠的另外一边,再也不敢东来。原因很简单,辽国彻底败了,狄咏带着威武军往西北去,党项人最后的机会就此消失。
裁军移民之事继续按部就班进行,摊丁入亩的税收改革也在开始真正酝酿具体章程。
甘相公难得感觉到了一些清闲,朝堂之上已然没有了大事,皆是需要时间打磨的差事。
终于可以好好回家睡几觉,三五好友约上几顿酒,汴梁城就是一个生活与享乐的地方。
至于富弼,还得等一等,等那么一个契机,也不会太久,只等辽人给富弼回了信,就该是富弼栽的时候了。
有些事情,甘奇想得很通透,想得很深远,此番必然手到擒来。如今的辽国,颓败亡国之危机,必然会助攻甘奇的谋划。
樊楼开宴,赵宗汉,王安石,苏轼苏辙,吴承渥蔡确李定陈翰……
还有一个小年轻蔡京,苏轼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年轻高俅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