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弼说得是一脸的惋惜。
赵仲针闻言大大咧咧说道:“朝政之事,关系重大,自然是能者居之,甘先生可是状元及第,岂是一般外戚可比?甘先生这般大才,就当重用。近来我一直在家中苦读甘先生之大作,每读一本,皆是获益良多,醍醐灌戆埽而今这朝堂,无人可比甘先生之才。”
赵仲针是一通夸,也如他心中所想,甘奇在他心中,那就是无人能及之才。
两个老头心中是翻江倒海,这还了得?
富弼点头一语:“嗯,甘相公之才,那自然是古今罕见。”
“二位贤相可还有事?”赵仲针问了一语。
富弼摆摆手:“无事无事,就是问问陛下情况。”
“那我就去了,父皇要见几位妹妹,我得赶紧去寻。”赵仲针是有差事才出来的。
赵仲针走了,富弼与文彦博两个对视几眼,默默无言。
过得片刻,文彦博才道:“倒也不知甘奇给潁王灌了什么迷魂汤……”
“事有不妙啊……”富弼惆悵一语。
文彦博想了一想:“有些事情得抓紧。”
富弼点点头,可不得抓紧吗?趁著赵曙还不糊涂,有些事得先做了,不然等到这位潁王殿下登基,那还了得?
得办,一刻都不能拖,两人立马去请见。
病榻上的皇帝自然得见两位宰相,两位宰相先问了问皇帝的身体状况,然后安慰皇帝一番。
赵曙倒是主劧〇了一句:“甘道坚到何处了?”
富弼答道:“还未收到最新的奏疏,兴许入了河东。”
“唉……甘道坚啊甘道坚……”赵曙嘆息一语,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陛下,为保汴梁稳定,不若直接把他贬謫荆湖,免得他回来,又闹得汴梁人言鼎沸……”说这种直白话的,永远是文彦博。起初一方面就是为了压制汴梁城那些甚囂尘上的各种言论,才出此下策,闹出一个皇帝病危,而今皇帝真的病危了,甘奇回来岂不是一个大麻烦?
赵曙想了想,说道:“若是这般什么理由都没有就把甘道坚给贬了,岂不更是人言鼎沸?”
文彦博又道:“陛下,抗旨不遵,岂不就是罪名?”
赵曙有气无力摆摆手:“说不通啊,朕还是想见见他,让他回来吧,朕见见他,问问他。”
富弼也急了:“陛下,当为国计,为子孙计啊!”
“而今甘道坚在军中威望无两,在民间名声如日中天,还有那些年轻士子受他鼓动,对他马首是瞻。篡国之事,如司马懿,老而不死,歷经几朝,子孙几代,就算那司马懿没有篡夺之心,但是架不住司马昭有路人皆知之心,架不住那司马懿的后代终究一朝……”文彦博已然把话说成这样了。
有道理吗?有道理!
赵曙却也有自己的道理:“好人坏人,善人恶人,终究要有一个评说。朕若是把他就这么贬了,世人皆会同情与他,反倒让他威望更甚。得想办法,你们得想办法,让他变成坏人恶人,让人心站在朕这一边。”
赵曙说的更有道理,这种事情,若是放在秦汉雄主,便是心思一坚,说把甘奇一刀砍了,绝无二话,今日就开始准备,只等甘奇入京的那一刻便是死期。可偏偏是这大宋,是英宗赵曙与状元甘奇。
与士大夫交易出来的皇权,掣肘太多。
乃至这个时候,连文彦博与富弼这般的人,都没有想过真把甘奇一刀宰了,还在想著如何把甘奇贬出去,贬出去就万事大吉了。因为文彦博与富弼,也是士大夫,士大夫与士大夫,游戏规则就是这样的。
想办法,富弼与文彦博两人都在沉思,办法办法,天长日久的办法有许多,临时立马郊竖问题的办法,哪里有那么多?
特別是甘奇携大功而回,又不是打了败仗回来。
难上加难!
此时小太监李宪奔了进来,稟道:“陛下,永嘉公主临盆了,产了一子!”
这么好的消息,赵曙只是抬抬手,示意李宪出去。李宪本是带著一些喜悦而来,也期待皇帝可能听到自己妹妹生了个儿子,也会有些喜悦,哪里想到是这种反应,唯有悻悻而出。
甘奇生了个儿子,还是赵曙亲封的国公牥埽这是一个又好又坏的消息。权势这种东西,最怕有继承,就像文彦博所言,司马懿没有篡曹魏,但是司马懿的孙子司马炎终究还是篡了曹魏成了两晋。
文彦博百无禁忌:“陛下,司马昭可来了。”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司马昭就是司马懿的儿子,晋开国皇帝司马炎的爸爸,是司马昭真正开始动手杀曹家皇帝的。
甘奇,沽名钓誉的事情,也许做得太过了,闹得这汴梁动輒士子沸腾、百姓议论纷纷。甘奇老是靠这种手段郊竖问题,总是把自己的人设做得太过完美。如今还在军中威望日高,被人如此疑虑,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甘奇自找的。
哪个皇帝能不忌惮有这么一个一呼百应的臣子?哪个皇帝能不忌惮一个能力如此出眾还一呼百应的臣子?
歷朝歷代,那些官员,要么能力出眾,便也不免私德有亏。要么德行出眾,便也不免能力不足。要么能力德行都出眾,但是不懂军事,不与军呵╅伍。
可偏偏出了个甘道坚,啥啥都是他的了,这叫一个病榻之上的皇帝如何安心?
但是甘奇若不这样做,许多时候他又难以化险为夷,他一个汴梁城外的泼皮破落户,又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崛起?
万事万物,终究都是双刃剑。这大宋朝是与士大夫交易出来的皇权,但是这大宋朝,似乎真的容不下一家独大的门阀士族。而甘奇已然有一家独大的门阀趋势。
赵曙侧躺著,目光有些失神。
贬?圈禁?杀了?
赵曙挥挥手:“二位且出去吧,让朕想一想。”
想什么?终究还是病情问题,能熬过去,就不必做那被后世千年詬病的事情了,不必急著做什么坏人。
若是真的熬不过去了……
赵曙犹豫,犹豫不决。
若是真的熬不过去了……
再说,再说……
兴许想办法杀了吧?
赵曙躺在床上,还在犹豫。
赵仲针回来了,他兴冲冲进来稟报,说他几个妹妹都来了,就在门外等候召见。
赵曙摆了摆手,说道:“我儿,近前来。”
我儿,赵曙这话是他內心的写照。
赵仲针连忙近前,跪在榻旁:“父皇请说,儿臣听著呢。”
“你觉得甘道坚如何?”赵曙问著。
“父皇,甘先生自然是国之栋梁,其才其能,可称八斗。曹子建不过得天下才之八斗,甘先生不仅得天下才之八斗,还得天下能之八斗。”赵仲针显然不明深意,他还卖弄著自己的见解能力,把才与能分开来说。
“你会用他吗?”赵曙又问。
“父皇,您又是听谁说了什么,外戚駙马又如何?甘先生没当駙马之前,那可是实辞龒的状元及第。”赵仲针聪明,他可不会去说自己当皇帝了要怎么样,他真愿自己的父亲能熬过此遭。
“你用得好他吗?”赵曙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