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到不远,甘奇下马,地上铺著毡子,甘奇席地而坐,有人搬来条案,旁边烧著牛粪,煮著油茶,青稞的糌粑和一和,一个小汉子在旁割肉,一个小姑娘斟酒。
“相公,牦牛肉。”小汉子把分好的肉用禁盘子装好,恭恭敬敬摆在甘奇面前。
甘奇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小汉子,问道:“你是何人?”
“小人巴里扎,父亲是猛陀。”小汉子躬身低头,却又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了看甘奇。
“哪里学的汉话?”甘奇又问,其实心情挺好,猛陀会来事,撞鉎儿子来伺候。
“岷州。”
甘奇不开心了,岷州是宋土,只是而今不在宋手上了,不开心的甘奇开口:“以后你跟我回汴梁。”
小汉子不懂其中,傻乎乎的点头,可能也是他父亲有交代,要伺候好甘奇,也要听话。他甚至还有一点高兴,汴梁是大宋的京城,他听说过许多次,知道那里是一个怎样繁华的世界。
甘奇这个安排,意思很简单,就是要带个人质走。
不懂的小汉子还问:“这是小人的妹妹托婭,可不可以也到汴梁去看看?”
甘奇看了一眼那个煮油茶的小姑娘,红红的脸蛋,有些怯懦,他隨意点了一下头。
小汉子巴里扎还美滋滋的笑。
前方的脱思麻人开始备战了,快马到处跑,林子不多,树木嚼低矮,打造长梯也是一个不小的任务。
甘奇自顾自坐著吃喝,身后一大帮威武大汉站著威风凛凛。
吃饱喝足了,享受惯了是甘大相公还问:“你妹妹会唱歌吗?会跳舞吗?”
巴里扎连连点头,转头去招呼妹妹来唱歌。
腔调尖锐而又苍凉大气,带著高原特有的风味,小小曲调,似是牧歌,歌颂著苍茫大地与水草丰茂。
许久之后,前方的牛角终于吹响,低鸣的号角催促著人命而去。
小小的溪哥城,被一两万脱思麻人围困得严严实实,用绳结绑出来的梯子,就是攻城的利器。
哀兵,带著復仇的怒火,开始攀爬城墻。血仇董毡就在不高的城墻之內,只叶愧了董毡,似乎付出多大的代价也是可以接受的。
甘奇身后,王韶看著甘奇的后背,章楶也看著甘奇的后背,看著甘奇那在膝盖上轻轻敲打音符节奏的手指。
王韶一直都觉得自己有大才,这是一个读书人,一个进士,最基本的自信与骄傲。他骄傲于自己的合纵连横之术,他频频到处调查西北態势,不断给朝廷上书平戎之策,他就是在等一个机会,朝廷要真正用他的机会。
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完美的郊竖西北的边境问题,事实上他也有能力郊竖这些问题,歷史中的熙河兰煌开边,就是他做成功的。
如今他遇到了甘奇,他真正认识了以往只在汴梁听闻大名的甘奇。这位相公,把两个大部落玩弄与鼓掌之间,凭借一万人马,几乎没有什么伤亡,就把事情做到了这一步。
王韶就这么看著这位愜意的甘相公,心中生起无数的心思。仰望著,佩服著,五体投地。他也在庆幸,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位甘相公,庆幸自己参与了其中,出只撸筹帷幄,都有他王韶的一份功劳苦劳。
章楶的注意力似乎也都在甘奇敲打膝盖的手上,从高中进士,到得如今,总共不到两年,他一个福建军州出身的文人,其实年纪早已不小,家中本不贫寒,甚至父亲还当过大官,奈何家道中落,父亲也入过狱。本来章楶还恩荫过小官,后来自己又考上了。
直到跟在甘奇身边这段日子,章楶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作为官,什么叫作国之栋梁,什么叫作威武。
就如此时甘奇,前面有脱思麻人为他冲锋陷阵,展≒杀惨烈,面前却还有小姑谋他歌舞,桌案上有美酒佳肴,身后是无数铁甲。
大丈夫,人生在世,这不是顶天立地,还有什么是顶天立地?
却听甘奇忽然双手击掌,高兴大呼:“好,歌唱得好,舞也跳得好,有赏!就把措温布赏赐给你。”
甘奇一声呼喊,打断了王韶与章楶的思绪,王韶连忙拿笔来记,措温布,就是青色的海,唃廝啰人的海——青海湖。
赏赐给面前这个名叫托婭的小姑娘了,王韶得记录下来。
小汉子巴里扎大喜,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多谢相公,小人只听说过措温布的美,那里的鱼,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小人给相公磕头了。”
巴里扎一边磕头,还一边去拉他的妹妹一起磕头。
甘奇笑著:“接著唱,接著跳。”
小姑娘似乎并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接著唱起了高原上的曲调。
远处的猛陀,身先士卒地第一个登上了溪哥城低矮的城墻,显然唃廝啰人早已士气尽丧,目睹了上万族人在城下束手就擒的那一幕,早已把城內人的士气降到了最低点。这座城池,早已护不住董毡的安全了。
猛陀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看著跃铐越多的族人登上了城头,他回头看向远方的甘奇,咧嘴笑了出来,灭掉唃廝啰,就是他人生的巔峰。
猛陀,已然登上了人生的巔峰,成为了这座羌塘地区的王者。
董毡,被无数脱思麻人绑缚著,若不是猛陀不断呼喊阻止,他早已被无数愤怒的脱思麻人斊盯当场了。
所以董毡被献到了甘奇面前,跪在地上,脸上写满了恐惧,眼神不断看向殖碟所有人,瑟瑟发抖被扔在跳舞的小姑娘脚下。
小姑娘不跳舞了,站到了一边,给这些凶神恶煞的男人让出位置。
“甘相公,小人把董毡带来了。”猛陀单膝跪地,脸上写满了自豪。
甘奇半倚著,一条腿平放,一条腿支评№,手还放在支评№的膝盖上,轻轻敲打了几下,然后慢慢坐起。
“饶命啊,相公。小人可是一心向著大宋啊,小人与党项势不两立。小人可是大宋的节度使……小人知罪了,小人愿入汴京向我大宋皇帝陛下请罪!”董毡,没有了被无数人討好的意毣镧发之后,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卑微螻蚁。
甘奇斜乜了一眼,说道:“种將军,他是你的了,青唐城也是你的了,那里秦属陇西,汉设金城,隋唐置兰州,而今偏偏成了青唐。往后,那里还是兰州。种將军可要把这个兰州守好,不可再失。”
种愕大喜,大拜:“谢相公。”
拜完,种愕起身,提著董毡就走,口中还笑:“某的酒杯到手了。”
王韶连忙又提笔来记:大宋治平三年十月十七,枢密相公甘奇于溪哥城大败董毡,復置兰州……
甘相公开始处置接下来的事情:“猛陀,此番你居功至伟,唃廝啰人的牧场,以后都是你的,但凡有城池之地,皆归宋。西去之路,古丝绸道也,沿路还要修城池,到时候再与你说。不过,措温布你是女儿的。”
猛陀倒也不知为什么措温布是他女儿的,此时也不纠结,只是大拜:“谢大宋,谢甘相公,往后进贡之物,必然一点不敢少。”
甘奇很满意,起身,拍了拍屁股,说道:“你带人回去吧,牧场牧民,自己去接收。我也进城了,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