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其里浑来的那个契丹人,此时也是大气一松,只要不是喊打喊杀要坐牢的,暂时也能接受,挨五个脊仗,拿两百贯钱,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萧扈倒也是这么吩咐他的,若是甘奇判了个坐牢杀头之类的,那他就得站出来当堂闹事了。如今这个局面,倒是无妨。
“来人呐,打!”甘奇拿起木令牌一扔,左右郑中和与何海亲自拿着杀威棒上前,准备脊仗。
堂下已然有人把那本就动弹不得的契丹人抬过来摆开了,脊背向上。
郑中和与何海两人还对视一眼。
甘奇带着冷笑在堂上看着。
接下来的一幕,要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频频对视的郑中和与何海,两人高高举起杀威棒,看了看其里浑的脊背。
郑中和第一下,杀威棒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一声闷响,结结实实打在了其里浑的背上。
其里浑脸上青筋暴起,面色发紫,却是出不来一声哀嚎。
何海的第二下已然又来,杀威棒依旧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嘭”
围观之人,几乎能看到其里浑背上被打得灰尘都冒了起来。
其里浑依旧叫不出声,口中发出一种哼哼唧唧的声音。
然后就看到其里浑身形抽搐了起来。
甘奇立马开口:“停,怎么回事?看看去,这才打两下,不会死了吧?”
甘奇这是明知故问,两下打死,这是甘奇亲口吩咐郑中和与何海的。
如何两下打死人,何海是这方面的高人。衙门里的门门道道多的是,怎么两下就把人打死呢?很简单,换一根特殊的杀威棒就是了,这种杀威棒平常几乎是不用的,甚至连冯京这种没有怎么在地方衙门当过官的人都不知道衙门里还有这玩意。
这种特殊的杀威棒外表看起来,其实与平常的杀威棒没有什么两样,就是内在有区别。区别就在于杀威棒内是灌了铅的,把沉重的铅装在杀威棒里面,这根本只有几斤重的杀威棒,立马就变成了三四十斤重,而且主要重量都在棒子的上半部分。
这种玩意,就是为了打死人的。
甘奇早已把这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
左右衙差听得甘奇的话语,立马上前去看,一脸惊慌答道:“甘相公,不好了,这人兴许……”
“兴许怎么了?”甘奇异常惊讶。
陪着其里浑来的那个契丹人连忙上前去看,一边看还一边喊:“其里浑,其里浑……”
其里浑不断抽搐着,眼睛瞪得大大,嘴角已然在流血,却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然后,死了。
何海与郑中和两人早已趁乱往后衙而去,把两个杀威棒换了一下,又站在了甘奇身旁不远。
那契丹人见得其里浑死了,激动不已,指着甘奇说道:“你们,你们……把其里浑打死了!”
甘奇脸上还有惊诧,口中说道:“两个脊仗打死人的事情,头一遭啊,这世间哪里还有这种事情?”
是啊,头一遭,以往就算有要置人于死地的事情,那也得二三十个脊仗之后,才会来一下子。哪里有两个脊仗就把人打死的事情?
冯京也愣愣说道:“这……这也太不禁打了。”
脊仗这种东西,冯京当了一两年知府,没有判出去一千下,也判出去八百下了,哪里有两下打死人的事情?翻遍史书也没见过!
“本官是念得他本有伤在身,所有才只判了五下,已然是轻饶轻判得紧,却是两下就把人给打死了……实在没有想到……”甘奇还一本正经说着。
那契丹人气愤不已:“是你们,是你们把其里浑打死了……就是你们……”
甘奇起身:“来人呐,帮忙把这个其里浑送回驿馆去,本官入宫一趟,还请冯知府带着审理记录文书同去。”
说完甘奇就起身出门,也有衙差去抬人送回去,陪着其里浑来的那个契丹人激动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赶紧回去禀报。
一切从快,甘奇还得赶到宫中与萧扈来个面对面。
皇城垂拱侧殿,皇帝赵曙坐在头前,身旁依旧是两个宰相,富弼与曾公亮。
萧扈喋喋不休在说,义愤填膺的模样。
富弼一脸笑意,好言相劝。
曾公亮面色铁青,时不时回怼一句。
赵曙皱着眉头,想来是受气不已,一句话都懒得说。
“启禀陛下,甘经略与冯知府来了。”
“召他们进来!”
甘奇带着冯京走进了侧殿,大礼拜见。
皇帝也不去看那个一直给气他受的萧扈,直接对甘奇说道:“审理结果如何啊?”
“启禀陛下,臣秉公而审,判了甘霸赔付其里浑汤药费二百贯。”
甘奇这句话一说,萧扈的面色立马好看了许多。
曾公亮却是有些惊讶,甘奇怎么这么判了?
富弼却是一脸的笑,心想,你甘道坚之前说得那么大义凛然,事到临头了也不过如此嘛?终究是个逞口舌之欲的小子,却也不敢真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反倒是一直受气的皇帝赵曙,一脸的失望之色,受了这么久的气,到头来白受了?判了个赔钱了事?
富弼说话了:“甘经略倒是见机得紧,头前大言不惭几番,最终也不过如此!”
甘奇看着众人的表情,心如明镜,又道:“臣又判其里浑强买货物不付钱,脊仗三十!”
皇帝的面色变得稍稍好看了一些。曾公亮也点了点头,这还不错。
富弼面色一沉,倒是想把之前的话收回来。
萧扈怒了,准备要说话。
甘奇立马又道:“但是臣念得其里浑四肢有伤,省去了二十五下,只判了五下。”
萧扈面色又变回来了不少,却还是对着甘奇开了口:“算你识相,却是这五下,也不该打!这事没完!”
甘奇接着又说:“最后却只打了两下。”
萧扈心中发笑,本还以为这南朝大宋不一样了,没想到这南朝大宋,还是原汁原味的大宋,一点没变。陡然之间,萧扈只觉得脸上有光,心中荣耀,这南朝大宋终究还是不敢把北朝大辽得罪过了。这大宋还是知道怕的,又要面子,又害怕。
富弼一脸的嘲弄之色看着甘奇,弄来弄去的,故弄玄虚的,还不是一个怂包软蛋的玩意?
赵曙忍不住问道:“判了三十,念在有伤,改判五下已然就是轻饶,缘何最后只打了两下啊?”
“因为,那契丹人其里浑,挨了两个脊仗,死了!”甘奇一说一顿,仿佛说书一般。
满场所有人都愣了。这个弯也转得太急了,死了?
“死了?”赵曙问道。
甘奇点着头:“死了!”
“真死了?”
“真死了,如此轻判,哪里想到,这契丹人竟然两个脊仗就死在了当场,全无预料啊,两个脊仗打死人,开天辟地头一遭。”
“这……”赵曙有些心虚,不自觉去看了看萧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