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狄青,韩琦竟然能把朝廷运粮的船直接沉到江里,如此逼着狄青乖乖入瓮,那时候的狄青,权没权,粮没粮,大军正在贫瘠之地,路途还遥远。若不是甘奇用诈骗之法,狄青的项上人头只怕早已落地。
今日甘奇,哪怕躲回老家,也躲不开这一遭良民百姓被逼无奈的乱事。官逼民反的大戏,反都反起来了,他甘奇还如何躲得过去?
韩琦很是自得,却摆摆手:“小道尔……”
“于韩相而言是小道,于下官而言,那是拍马难及。”田况这是马屁,但也不全是马屁,心中其实还真有点佩服,不仅佩服韩琦的果断,也佩服韩琦拉拢人心的手段,那些官员为何愿意为韩琦做这件事情?这就是厉害之处。
此时唱曲的姑娘进来了。
韩琦开口问道:“田相公要听何曲?”
“韩相点就是。”
韩琦点点头:“唱一曲甘奇作出的新词牌,就是那个……那个……”
“相公,可是皂罗袍?”姑娘问道。
“对,就是皂罗袍,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这两句写得极好,这甘道坚,才子也!”
“年轻俊彦也,奈何夭折!”田况笑答一语。
姑娘点着头,调着弦,已然开唱。
商税监门外,冲突已然升级,一触即发。
有位管家在人群中挤了挤,听得另外一人几句话语之后,连忙又挤回原处,狠厉一语:“提好棍棒,听我下令,马上就要冲进去了。”
左右十来个汉子,皆是一脸紧张,却也把手中的棍棒使劲攥了攥。
一场祸事,一触即发了。
外面看热闹的人群中,崔二爷忽然回头与茂哥儿笑道:“茂哥儿,你不是喜欢用石头砸人的吗?今日再砸几下如何?”
茂哥儿闻言问道:“二爷,你不早说,我也没带石头啊。”
“你没带,我带了,给,十几块,往里砸!”崔二爷边笑着,还真就从一人手中拿过了一个口袋递给里茂哥儿。
茂哥儿接过口袋,又问:“往里面砸吗?砸那些商户吗?”
崔二爷点点头:“只管砸,都扔出去,扔完你就回头往外去,今日这大事,就算你也干了。”
“我不走。”话语在说,茂哥儿拿出一块鸡蛋大的石头,就往前面扔去。
石头飞向空中,再落下,便也不知砸在了谁头上,只听得一声惨叫。
随后便是怒骂之声:“那个狗日的扔石头,谁?给爷出来。”
却见空中又飞来一块石头。
又是一声惨叫:“头都破了,谁他娘扔的石头。”
茂哥儿也愣了愣,他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扔石头,原来还有别人也在扔,茂哥儿便也起劲了,立马再扔出去一块。
茂哥儿又愣了愣,因为忽然之间,惨叫声此起彼伏,这扔石头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了,是几十个之多。
茂哥儿更是起劲,把口袋往脖子上一挂,左右开弓,就往前面人群里扔去。
此时还听得有人喊叫大骂:“砸,砸死这些无良商户,砸死这些国贼。”
茂哥儿也立马跟着骂:“砸死这些辽人的狗,党项人的儿子!”
这一句是茂哥儿的专属。
崔二爷回头笑道:“小子不错,干这件事是有赏钱的,你今日出了力,二爷回头分你十贯钱,比你爹几个月挣的都多。”
甘奇,是真舍得本钱。
“十贯?这么多?那我得使劲砸,得把石头扔远一些。”茂哥儿这个激动啊,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崔二爷能在街面混出头脸,还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兴许也是崔二爷看好这个小子。
炸锅了,头前准备冲击商税监的人群炸锅了,无数人抱着头,怒骂呼喊。
那位王管家也抱头愣住了,连忙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寻到一人面前,开口问道:“张爷,这是怎么回事啊?”
张爷大概就是这次行动的总联络人,他也有些无措,回头看了看,又往前看了看,喊道:“别管后面了,往前冲,现在就冲进去。”
这句话才刚说完,背后忽然传来呼喊。
“你他娘的,就是你扔石头砸爷爷,爷爷干死你!”
“打,打呀!”
“打死他们!”
也不知到底谁要打死谁,反正后面打起来了。
远处看热闹的人忽然也喊了起来:“打,往死里打。”
但是近处看热闹的人,那就着急了,也没处躲,只得不断开口说道:“我是看热闹的,与我无关,无我无关啊,你们打你们的。”
为什么能打起来?
因为看热闹的人群里,就有不少人是来打架的。
比如甘霸,此时的甘霸,就在看热闹的人群之中,旁边汉子近两百号,今日就是来打架的,打谁?自然打的就是要冲击商税监的这些人。
为了打这一架,甘霸做足了准备,甚至把铁甲拆成一小块一小块,衬在外衣里面,手中的铁尺就带了两根,左手一根,右手一根,已然冲入敌阵。
那崔二爷,收了巨款,接了脸面,今日自然就是来打架,身边带着二三十号汉子,有人牛皮盖着肩膀,有人头上戴着一个木头盔,这就是街上火并的装备,有人带刀,却是没有人拔刀,手上皆是棍棒铁尺。
如崔二爷这般做好准备来火并的街面人物,十几号之多,也就代表了有十几伙人与那些商户家丁打起来了。
场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人群之中,王管家连忙问道:“张爷,怎么办?后面已经打起来了,你看那边,那个胖汉子,正往咱们这边冲过来!”
张爷也急了,抬手一指:“先打那个胖汉子,把他们打回去!”
胖汉子,自然就是甘霸,手下没有一合之敌,两柄铁尺,也就是两条铁棍,那家伙,干谁谁倒。
如今的甘霸,身怀武艺,满脸横肉,体型巨大,力量自然也是巨大,而且还心狠手辣。
这要论打架,这些家丁奴仆小厮,与街面上的泼皮混混,手段差得太远。
胖汉子如蛮牛一般,往前横冲直撞。胖汉子对面之人,也是呼喊大作:“快来帮忙,快来帮忙啊,先打这边!”
乱成一锅粥,就会出问题。
比如一个看热闹之人见一人冲向自己,连连摆手:“我是看热闹的,与我无……啊……你打错人了……”
这是无妄之灾,看个热闹,话还没有说完,被人一闷棍打在肩膀上,跌坐在地。这人爬起之后,也是气不过,一跃上前,便抱住了那个打自己的人,往地上滚去,便是不能白挨了这一棍。都是街边贩夫走卒,打架没有什么章法,但是一膀子力气是有的。
此时,乱到这般程度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才知道大事不好,里面的开始往外挤,外面的却不动,跳着脚往里看。这倒也不是不好,一旦真的全部都开始掉头奔跑了,这么多人,定然要出踩踏事件,好在外面的人不动,阻止了奔跑,也算许多人的幸运。
跑不出去怎么办?路边都是院墙,隔壁就是三司与一些其他的衙门,也有人家的住宅,大门早已关闭了,但是翻墙也要翻进去躲一躲,无妄之灾不能受。
商税监内,甘奇稳坐大堂,听着外面呼喊的声音,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