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之事,并非真的就是正反两面,其中的复杂程度,就如潘国这件事情一般,仇也好,怨也罢,亦或讨好巴结,已然不在人心所感受。
潘国又被抬出了甘奇的班房,却听得衙门大堂之内,又起了那打板子的声音,挨打之人,哀嚎不断,撕心裂肺,听得人抓耳挠心。
潘国似乎又想起了自己受的苦难,连连说道:“快,快抬我出去。”
左右的小厮加快脚步而出。
不过潘国却还有一事要做,那就是配合蔡确写一篇报道。报道要刊载在报纸之上,详细说潘家酒楼逃税漏税一案,还得写上潘国痛定思痛悔悟的亲口话语,潘国不仅要悔悟,还得要劝人依法纳税,不要对抗朝廷,不要对抗商税监。
这自然又是甘奇安排的操作。
至于衙门里正在挨打的那些人,大多会按照处理潘国的办法去操作,先打成个血肉模糊,然后关几天,开一个巨额罚单,然后再放出去。
出去得太容易了,偏偏有人不信邪不服气,出去之后,到处找着自己的关系,不想交这份巨额罚单。
祝振之事才刚刚发生,历历在目,又还有谁人会为了商税之事出头呢?
不信邪的也就信邪了,不服气的也就服气了。
甘奇真正的杀鸡儆猴,也就起到了作用。
发票也开始用了,税丁衙差们开始真正在各大商户处到处巡查,也按时提醒商户们带着已经开出去的发票,按时到商税监衙门里去缴税。
商税监培训学堂,又开始了第二期,开始向中等规模的商户收税。
甘奇的几处产业,甘奇也是详细安排,打铁还需自身硬,这一点是必须的,对于交税而言,甘奇自己那肯定不能出任何问题。
汴梁城商税之事,暂时而言,还是十分顺利的,正按照甘奇的计划,按部就班推行着。
只是这件事情让韩琦很是意外,韩琦已然在真正关注甘奇,也不免会问一问甘奇的差事办得如何了。其实也在等甘奇办差出问题。
田况今日是到政事堂办其他事情的,韩琦却随口问了一语:“听闻那商税监衙门近来抓了不少人入狱,严刑拷打,怎么这几天又没什么消息了?”
韩琦眉头一皱,又问:“都放了?怎么就都放了呢?”
“头前唐介不是在朝堂弹劾了谏议大夫祝振吗?此事并非弹劾那么简单,听人来报,唐介乃是为甘奇之事奔走,当时那个潘家酒楼的掌柜也正在商税监收押。如此一来,他甘奇倒算是把事情办成了。杀鸡儆猴之后,事情倒也简单了许多。”看来田况还真是去深入了解了一下。
韩琦听到这里,颇为不快,说道:“生不出乱子了?”
田况摇摇头:“当是生不出什么大乱了。”
“哼哼……生不出大乱,那就帮他一把。”韩琦轻声说道。
田况闻言,也不多说,只道:“还请韩相示下。”
韩琦已然皱眉在想。
第三百六十三章 没有了
苏轼回来了,没有官能当,无所事事之下,被甘奇弄到了书院里当了个不太敬业的老师。学生没有教授几个,倒是自己写写画画好不快活。
甘奇每日办完公事,便会去寻苏轼,两人一起晃荡在这汴梁城的大街小巷之内。
甘奇似乎有很久没有在城内到处玩乐了,显然是少了那个高山流水的知音,如今苏轼回来之后,甘奇那颗骚动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
谁叫两人都是小年轻呢?小年轻不嗨起来,这辈子就嗨不起来了。
本来还只有甘奇与苏轼两人到处嗨,过得几日,队伍就庞大起来了,李定蔡确等人自不用说,冯子鱼等一些同窗也跟上了节奏,还有甘奇一些学生,众人加在一起,二三十人,队伍着实不小。
还有一些人是跟着甘奇到处跑的,却不与甘奇一个队伍,而是每日寻人打听着甘奇今夜到何处吃酒,便会也到那处去吃酒,这就属于圈外粉丝了,只为席间能有点文才显露之时,恰巧被甘奇看到听到了,又恰巧入了甘奇之眼,若是能有幸被邀请同席而饮,那就再好不过了。
如今的甘奇,似乎在这汴梁的年轻一辈士子文人之中,地位超然,能与之为友,便是莫大的荣幸。
只是甘奇鲜少填词,让许多人失望了,不过苏轼多是信手拈来,喝一杯来一句,如探囊取物一般。苏轼填词,还真就是探囊取物,甘奇填词,也如他词中所说,乃是“镂玉裁冰”。
至于酒,甘奇倒也不多饮,微醺即可,再也不宿醉了。一来是怕家中女眷唠叨,二来也是早晨还要起来办公,宿醉之后,第二日精神不佳,怕贻误公事。
这种日子,兴许是甘奇人生中最舒爽快活的日子了。哪怕就是看着苏轼酒醉恣意,也是一种享受。
开口填词,提笔写诗,一笔字如龙如凤,似熊似虎。若是兴起,苏轼还要挥毫泼墨,枯木竹石,说不尽的好。
看得连甘奇都忍不住提笔画画,水平就不谈了,却也画得满场大笑,苏轼还会煞有介事给甘奇一番指点,不过也是对牛弹琴。
若是再喝多一些,苏轼还会亲自抚琴而奏,高歌一曲。
苏轼是女人可以写,胸怀可以写,古今可以写,景致可以写,万事万物万种感受,皆可以写。
有人说苏轼是豪放派的始祖人物,也是豪放派的代表人物。其实也不尽然,因为苏轼大部分诗词,还是以婉约为主的,毕竟他写的那些你好美、我爱你、我想你一类的词,还是大多数。
若是把苏轼许多不出名的词拿出来说是李清照填的,一点违和感都没有,没有人会不信。
苏轼的豪放,兴许就豪放在什么东西都能写,不拘一格。
苏轼喜欢陶渊明,开口闭口必吟陶渊明,甚至会说五柳先生,乃东晋诗赋绝顶。
可以说没有苏轼,就没有陶渊明的江湖地位。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若非苏轼对陶渊明的推崇,就没有陶渊明后世千年如此大名。
在唐宋之时,陶渊明虽然有名,但只是二三线“明星”的地位,远远达不到一线“明星”的地位,因为陶渊明是田园诗人,在宋这种文人崛起的年代,在宋朝这种“野无遗贤”的时代,所有人都奔着东华门外唱名的年代,陶渊明的价值观并不能受到文人的普遍共鸣。
但是苏轼这一辈子,不断给陶渊明做宣传,各种推崇,才硬生生把陶渊明推到了一线,后世千年,陶渊明能有一线“明星”的地位,都要感谢苏轼。
衙门里每日都有人被抓进来,然后挨一番痛打,又被放出去。甘奇每日上班,都在处理这些事情,每天听着衙门里哀嚎的声音,对甘奇是一种精神折磨。
但是也没办法,不这么严刑去推行,商税之事便不可能成,那些商户,就算知道商税监不好惹,也免不得私下里做些手脚,能省一钱是一钱,能少开一张发票便是一张发票。
甘奇也知道,这种风气是不可能完压得下去的,但是此时必须要用重典,要让所有人对商税之事怀着敬畏之心,对法律怀有敬畏之心。
甘奇也知道,挨打的人只会越来越少,过一段时间,这商税监主要的公事就不是巡查抓人了,还是会回到正轨,以收税为主。